第37章 心为形役(1/2)
当时的情景和如今的重合,十年身事各如萍*,当真是恍如隔世。
眼前的乐宜公主看来已是一位再寻常不过的匈奴妇人,她居于穹庐,身着毡裘,披散的长发间编了多股小辫,常年的塞外生活让她的皮肤变黑、变粗糙了,然而眉眼间仍不减丽色,彼时正坐在一张几案前以器具熬制奶茶,空气中随之弥散一种醇厚的奶香。
帐中只剩下两位婢女,薛存芳在聂昕对面坐下,抬眼瞥了二人一眼,聂昕头也不抬道:“不必担心,她们是我的人,都听不懂大昭的语言。”
薛存芳送出手信和家书,又静静端详聂昕片刻,启唇道:“这十年来,公主过得可好?”
“你尝一尝。”聂昕盛满一杯奶茶,抬手送给他,视线随之递过来。
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薛存芳一愣,再细细看去时,对方的目光又变得复杂无比,让他惘然不解。
聂昕淡淡道:“尚可。”
又问:“你呢?”
薛存芳想了一想,“还好。”
“你的‘还好’,想必不易。”
那她口中的“尚可”又如何?薛存芳没问,转而奔入今日的主题,“乌羌单于驾崩,你可为自己的今后计议过?”
聂昕道:“你会出现在我面前,必然是为我计议过了。”
“昕姐,”薛存芳唤出了一个二人往日皆熟悉无比、却暌违了十年之久的称谓,“我是来履行十年前的约定的。”
十年前,在远嫁匈奴的旨意下来后,他在公主府里找到了坐在池塘边的聂昕,聂昕那时的神色,想来与十六岁时站在红鲤池边的他如出一辙。
“我与你交换一个秘密,”他走到聂昕身边,陪她一起坐着,轻轻执过对方的手,“你告诉我你的,可好?”
聂昕不作声,只沉默地望着他。
“你可以先问我。”
他耐心地等了许久,聂昕的手指微微一动,方才在他的手心上写起字来。
“你恨皇上吗?”
他写给聂昕的只有一个字。
聂昕笑了,写道:我也恨。
换他在她的手心上写字:你愿意嫁到匈奴吗?
聂昕回道:我不愿意。
那时他答应了聂昕,要她等他,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去救她。
聂昕苦笑道:“等到你真的来了,我却不敢见你……”
薛存芳放缓了语气柔声道:“你不必害怕,也不用担心,我会……”
“你不要说!”聂昕骤然扬声打断了他,她低下头用力吸了一口气,弓起脊背,再抬眼来深深凝望他,“薛存芳,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如何不知?”薛存芳拧起眉头,疑惑道,“即使隔了十年也没有关系,我曾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你错了,”聂昕道,“你除了知道我的一个秘密,其余的都是一无所知!”
薛存芳一怔,道:“我不懂。”
“十三年前,母亲将我卖给了聂氏,”说起这话时,聂昕的神色变得冷凝如铁,“先帝倒不是阴险之人,曾当着母亲的面直言问过,可愿意让我做他的女儿,成为皇室尊贵无双的公主?同时在必要的时候,亦需得为皇族做出牺牲。”
“我不愿意,但母亲同意了。”
“从此我便姓聂了,从那天起,无数个日日夜夜,我没有一刻安心过。这个姓冠在我的名字前,像是一把铡刀,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会落下来。”
“终于在十六岁,我听说了,他有意把我嫁到匈奴。”
“我不愿意,那时我想,只要能留在大昭,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
“我求过母亲,求过姨母,都没有用,她们舍弃我了……于是我开始和那些王孙公子偷偷见面、幽会,以图早早把自己嫁出去……”聂昕自嘲地笑了,“没用,他们都在骗我。”
“一年后,你来到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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