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风雨如晦(1/2)
戌时自街巷回府,等不及尽一盅茶,衙役飞报城南骚乱,官兵正赶往集队戒严。放下茶盅,交代余下人等府中戍卫,展昭匆匆迈步又出了大门。
开封府衙在皇城以东稷后路,闹中取静的一段所在。宵禁后城廓清寂,早知夜夜如是,他还是沿街转过外墙拐角,待四周空不见人,一并连灯光也远了,才轻轻叹息一声。
自是除了自己,不想让人听见。他倒也不知叹是为何,因是接着又笑了一下。
心中甚觉表情的多余。好在这样浓黑孤单的夜,他记得的一向不多。
自夏以降,时常刮闷湿的夜风,从南方天空,仿佛破晓的一丝裂缝中挣出来。风呜咽得艰辛,使人不禁想,来日就算化身千禧雨露,此时风的愁苦眉目,也是刻画不去的了。
这段路颇漫长,让他有暇记起很久以前初入京都,那个夏季几乎夜夜浇下一场瓢泼透雨,将白昼的暑气驱除净尽。他每至傍晚出府,独自一人或同张三李四,跑到紧临的侧巷买西瓜。不知哪天养成的习惯,忙碌毕与人分食一个西瓜,说笑间满是畅快惬意。
那时仰头去看,天空似乎没这么粘腻。他的日子也还年轻。
随后的年份,慢慢没有雨,也就淡忘,不记得西瓜的清甜了。不过记和不记,定与西瓜无尤;不因为从前喜好而如今不。
对饮□□粗,展昭素来口无主张。故此遇白玉堂,常令五少爷切齿,大骂孺子不可教,真真是猫的品味,‘生可啃,熟亦可啃’。
回回被斥,他只一笑置之。如今想起,也还是一笑罢了。
渐近南城,潮热的风挟裹着淡淡土腥气,扑面袭来。展昭习惯性一蹙眉,想起衙役方才说“游民冲击中书令唐大人府”,好似无干之事,他听见并不心起波澜。京城之乱持续了将届一月,追溯起因,是当朝监察御史文仲贤,年前于巡查途中遇刺身死。其后大理寺三审定案,捕获凶犯判了斩立决。这本是快事一件,奈何京中一干文人学士不服所判,认定文之死非是抢匪所为,实乃朝中有人,蓄意谋害所至。
虽是武官不参政事,展昭亦曾闻文仲贤性既刚直,又做了监察御史,得罪卿相只怕不在少数。私下便想,向来枝节岂是横生,文人口中抗辩,恐不见得尽为空穴来风。
各自想归想,两下均是查无实证。近来京中多由学士发起,此类公开集会骤增,呼声哗然,大有渐成一派之势。各级官员不敢小觑,时与晤答对面,俱是颇多言语退让,由得他们谈条件,提要求;遇彼之行为小有过分,也都一并纵容下来。
因今上宽仁,曾一语定音:学而忧于吏治,匹夫之心可嘉矣。冤判朝臣,岂人君之所愿为?苟前错,众卿力补之。
罢朝会,包拯却叹:或当力劝之,令速退为善。
语外之意,开封府上下默契经年,自然心照不宣。又半是府尹治风谨严之故,阖府于维护京畿治安一事,莫说懈怠不能,只惟恐不曾先于他人,殉职道中。
以上是各人背地自嘲之语。衣不解带的旦夕戒备,疲劳即便可忽略,麻木情绪多少是有的。展昭不禁又叹,望大人当日不是过虑。流血冲突,何尝有谁愿意亲睹。
若时间能倒回抵达唐府之前,他宁愿依旧琐碎的、黑白颠倒的累下去。起码顾得这天下有功,使它看去仍然大好。
猝不及防中望见,一条长街剑戟森然。展昭心头一紧,飞快由服色辨出,兵部已严阵待动。稍顿,他疾步抢前,随一小队官兵拥入府门。
穿过大堂,见张龙赵虎在场,忙引二人至路旁少人处。细问方知事态扩大,晌午过后学士团沿街行游,不时有人汇入队伍,愈走愈是声势浩大。原想不过是为流民趁隙发泄积怨,似从前喧嚷一阵,不去认真理会,闹闹也便散了。孰料今朝场面终不可控,宵禁前后,群情空前汹涌。待人潮凿开唐家大门冲涌进去,官方才惊觉不善。临危变,兵部调军队压制,乱虽平,却人人心知,此前双方戮力维持的类似‘和局’,势已无能转还。
展昭闻言沉默半晌,又问伤亡毁损。张龙道,唐大人日前外省,夫人携小公子与大半亲卫随行。也因此府内防务松懈,被轻易破了宅院。兵部会同开封府尚在清查,眼下已知棒杀老仆一名,挤踏殴伤者数十,家私细软所失非小。最重的一件,唐家大公子留守家门,劫后失人,如今遍寻不获。包拯欲立案详查,兵部来人却断定,是教袭击的暴徒掳去充作人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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