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乐酒今夕(1/2)
永年入宫见驾,赵祯颇为喜欢,下旨赐宴。席上不比朝堂肃穆,少年十几载贵介生涯,吟风弄月不在话下,口齿又伶俐,不几时哄得龙颜大悦,允他当庭邀赏。
少年离座叩首:“皇上赐臣名位,已是极大恩宠。臣不敢再要什么。”
赵祯笑道:“原来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大胆说来,不要怕。”
少年低头说:“该有的皇上都给了,臣也不缺什么。只是前些日子被人追杀,着实怕了。臣……不敢上路。”
赵祯佯装不悦:“你是说朕的大宋军护不了你的驾,打不过那些个鬼鬼祟祟的杀手?”
少年又磕一个头,说:“当然不是了。只不过臣想……臣可不可以自己挑选随从的仪仗?”
赵祯手指点一点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老实说。”
少年委屈道:“臣哪敢打什么鬼主意。臣父族虽居南越,臣自小却未离过东京,此去又都见的生面孔,孤零零没个依傍。所以臣想,臣想若有亲近的人伴着,臣路上不寂寞,皇上您在朝中日理万机,不也不用分心想着臣的安全了么。”
赵祯点头叹道:“说的是。这也算独奔异乡了。你东京长大,亲近人想必有几个,告诉朕,尽量替你安排。”
将展昭宣进御书房,赵祯命赐座,告知永年之语,问道:“卿意下如何?”
展昭脸上非喜非怒:“臣谨遵圣命。”
赵祯叹道:“朕没料到,他只点了你一个,备选也无,倒教朕不好回绝。不过使卿前往,也非一无益处。”
展昭跪下:“圣上有何旨意,臣万死不辞。”
赵祯摇头说:“眼下无实据,朕不能下旨。你道那唐棣因何此时要杀了养子?朕怀疑是知晓了永年身世,被人授命而行。”
展昭迟疑道:“圣上是说……”
赵祯道:“朕怀疑,唐棣与南越王族勾结,造乱东京,谋断我江山国祚。南越若有反心,西夏必不脱干系。朕极力稳定时局,但策反暗涌犹存,说的是实情。内奸一日逍遥,隐患便一日不除。因此……”
展昭暗忖:如此永年一去,岂不危机重重?不被异端所杀,便是倒戈投靠,无奈做叛乱之臣,最终身首两处。如此大政,皇上遣我,真真抬举了。
赵祯继续:“因此往南越属地,亲近内廷,有事半功倍之效。永年之荐倒是提醒了朕,卿此去顺理成章,一护王位稳固,二也探知些内幕真相。你放心,地方官府朕会命他们方便协同,安插人手后援。过些时改换局面,朕再调你回来就是。”
宫门一入一出,来时手里空空,去时还是空空。看去一切未变,其实沧桑转念间。
口谕一道,遣去万里。
回去路上,展昭努力在判断,可能会变的有哪些。终究囊括无果。
像冬风扫过原野,荡然中空。
白玉堂没想到,欢欢喜喜去赴约,会给噎得食不下咽。
使劲攥住猫胳膊:“猫儿脱了这身官皮,跟爷走;回你我的江湖。”
“办趟差而已,白兄不必小题大做。”展昭说。
永远像个没事人。白玉堂气懵了,连连点头:“好,好。我不管你什么狗屁差事,你应过爷的十件八件事,爷今天通知你,十件八件都是跟爷走!你敢食言?”见展昭不语,手中酒壶用力一掷,仰天长叹:“展昭,你有资格答应别人什么事么?只要还给这冠袍压着,你就永远做不到。”
沉默良久,展昭低声道:“抱歉。”
白玉堂摇头笑了:“猫儿你几时能够不说抱歉。你真想去么?不想跟爷走么?你心里知道。爷看不得你这般委屈自己。”
展昭笑笑说:“人各有命,谈何委屈。”
白玉堂讥讽地:“你什么命?为老百姓,非你不可吗?开封府,大宋朝廷,南越国,要是每个地方都非你不可,你早该把自己截成一千段,鲜血淋漓沿路洒过去了。”
展昭蹙眉,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好一场把酒话别,无端被他搅得自己也心情沉重,倒像最后一夜,再也不能见了。低头一想,说道:“白兄言过其实了。外出办案,展某也非首次,早晚要回来的。”
“回来?”白玉堂冷笑:“这话若能由着你说,那奉旨出去岂不成了扯淡。更别提奉的是个什么旨,口谕,明着是口说无凭,关键时候拿什么要人方便?万幸日后功成,利在他赵家社稷;不成,连皮带骨教吞了,牌位上写什么后人都不知!送你去死还不想给名分,这样的皇帝,你替他卖命?!”
他越说越悲,最终惨笑:“猫儿,我也不想如此。可你心里明明白白,你能忍,我不能。爷的话说出来,听了难受么?”
怎会不难受。只是再难受,路也要选,也要走。平日惯说的话,展昭此时却说不出来。真的是被白玉堂口中揭露的,动摇乱了心么?他知道不是。
回不到千山独行的洒脱,不因为所要面对的任何事,只为眼前坐的是这个人。
他曾一寸寸细心筑堤,不察觉最平静的垒砌,是通向最狂暴无情的崩跌;在何时何地,从不被预知。
为什么会这样,展昭想。那么多相处的日夜,他由着自己一脚一脚陷进去,让理智无所作为,任性地袖手旁观;那时在贪恋什么,而可以不顾今天心事惨淡,万念成灰。
他也妄想过,一切被安全包藏在自己方寸不足的心里,不让泛滥。可瞬间炸开的防护,血肉模糊,溃烂这般盛大的存在着,就算归还他一个过去,那里千疮百孔,又怎堪装载。
若他是他的命,在不计一切之后,如何还能奢望,顾全始终?
两颗心,双份折磨。知道时,已经收不回来。
白玉堂倾下半身,手心覆面:“最不甘心,是不管怎样你都会去。不管你有多委屈,我有多不愿,把我们两条性命,两个将来,全押上去,也不够换你一次回心转意。”
“所以”,他拿开手,神色渐渐柔和:“你不能跟我来,我跟你去,可好?”
展昭一腔热血翻来滚去,很久才说出话:“你既说是委屈----已委屈了我,怎能再委屈你。”
白玉堂笑起来,笑出满眼泪光:“我知道啊,你不准,所以不能去。因为你会不高兴,我又不想让你不高兴。我白玉堂自幼,以为世间物是我想要,就能有;遇到你展昭,才知我其实什么都不能要。连只是无意志的跟着你,也要不到。”
展昭上前扶住他的肩,凄然摇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白玉堂半转身将他拥紧些,笑道:“猫儿不想要我说?好,不说就不说。现在起,我们只喝酒。”
喝到眼中不见天日,只想沉沦。
白玉堂伏在桌面,侧脸看着身边一样伏着的展昭,轻笑:“刚才那些不算。爷真就只想说一句---猫儿知不知是哪句?”
展昭不动,醉得不省人事。
白玉堂伸手抚弄他的发带,小声说:“猫儿最狡猾,装听不见;真听不见,爷也不说。永远不说。”
不说他只是不舍得。
不是没勇气承受说了的后果;是不愿他也承受。
睡着的展昭,眼角爬下一颗细小的泪。
说不说,都是不舍。
舍不舍,还是要分。
展昭醒时睡在自己房里,公孙策坐在床边,替他抹去一头汗。
太阳穴痛得一跳一跳。展昭强撑坐起,歉然道:“先生,又给你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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