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2)
林朝阳的视线落在宁时歌薄薄的档案纸上,双唇紧闭,目光深邃。右手随手捏着一支圆珠笔打转,故作镇定,可停下笔,手指尖紧紧攥着的橡皮胶部位早已被掐出深深的痕迹。
为什么在她过往消费几乎空白的地方,会有一条如此无法辩驳的记录出现,恰好和她入境的时间先后吻合,而之后便不再有记录?
林朝阳晃动着笔尖轻轻敲打桌面,想起那份网吧名单上偶尔出现的老板信息,突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她隐藏行踪的秘密。或许正是这笔医院消费让她意识到,在这个连二维码收款都能瞬间被查到的时代,她毫无隐私可言,才会在之后的几年用别人的信息来代替自己吧?
和她与网吧老板的交易类似,动车也好飞机也罢,都需要实名登记购票,就连手机应用预约出租车都有可能泄露自己的信息。只有确保在这个城市内,用现金乘坐公交车才万无一失。
这四年来她干干净净的资料,仿佛人为抹去了生活的一切痕迹。
林朝阳拧着眉头,心底有些不舒服。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特别深的矛盾,仔细想想,就连分手的契机也只是一次现在想来无聊透顶的吵架,她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况且,这样的生活简单得可怕,他不知道她是怎样度过了需要治疗的四年,甚至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需要去康复诊疗。
短短几个字,牵动着林朝阳的心神,似乎往深多想一步就会揪得心尖发痛。
这是,他脑海里竟浮现出他第一次在琴房见到宁时歌时,她快语连珠的傲人模样。
少时的他仰头打量着,少女逆光而立,句句讥讽,这是从小到大靠才华吃饭、靠脸刷好感的林朝阳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他靠着墙,轻轻笑着,竟觉得这无趣的生活终于有了点意思。
宁时歌的手在身边低垂,他席地而坐,目光平视之处刚好是她清晰分明的指节。
原来真正练钢琴之人的双手,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有着传统意义上“纤纤软玉削春葱”的柔美,相反,那是从小长期的手指锻炼中,骨骼逐渐成型后变得大气而劲力的美。
他忍不住伸出手,向她自我介绍,没想到下一秒她没打招呼就把自己从地上拽了起来,那股力气仿佛能把他的半条胳膊扯脱臼!
于是他赶紧抽出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偷偷活动,生怕又被这个坏心眼的姑娘看出端倪嘲笑他。
谁知道她似乎并没有和自己搭话的意思,转身,坐在钢琴凳上开始练习,大概连他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宁时歌是真的很喜欢弹琴,只要开始,就停不下来,像是进入了忘我的空间,万物皆与我无关。
有好几次,他做完竞赛训练,从机房出来,天已经黑了下来。锁了门走到楼梯口,还能听见她琴声不断。即使过了整整半天,那首曲风凌冽的音乐节奏依旧保持高速不减,仿佛从来都是在兴头上,兴尽而归,连腰酸背痛的他听了后都感受到一丝放松和愉悦。
林朝阳不懂音乐,他没办法做宁时歌的钟子期,听她琴键迂回婉转下的高山流水。如果不是撞破了她在海棠街后巷和人打架,他们的关系恐怕就只能止步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
黄昏小宅巷,偶尔传来两声乌鸦的叫声,宁时歌眉眼锋利,她面前一群人遍体鳞伤,打着哆嗦落荒而逃,嘴里吵吵嚷嚷着。
“卧槽哪来的疯女人”
“嘶——你他妈别碰老子,就你疼是吧!”
……
林朝阳站在宁时歌身后,看着她一头长发高高扎起,漂亮马尾在微风中飞舞,带着一抹凌厉的杀气,和平时在琴房见过的她判若两人。
只见她垂着眼皮,费力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拇指擦去嘴角的血迹,转身扶起墙边瑟瑟发抖的女孩。
“于筱?”林朝阳轻声叫着,只见女孩脸色惨白,一把抓住宁时歌的胳膊,像是寻求保护一般,颤抖着往她怀里钻。
宁时歌似乎被她捏得吃痛,眼含抱怨地看了一眼林朝阳:“你同学?”
他点头:“我女朋友。”
“哦。”宁时歌似乎根本不在乎这女生是谁,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贴心地替于筱拉上校服拉链,整理凌乱的衣角,静静等她情绪稳定下来。
三人静默良久。
直到烧烤店的老板从后门出来倒垃圾,好奇地打量着外面这片狼藉之地,宁时歌才将于筱推到自己面前,和他擦肩走过:“报不报警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需要目击证人可以随时去琴房找我。先走了。”
她仁慈地没有将某种未遂行为径直说出来,但林朝阳一听就懂了。他脸色一变,拿出手机就准备报警,号还没播出去,突然想起:“那你打架斗殴的事情呢?”
宁时歌脚步顿住:“她是正当防卫,我是见义勇为,有问题?“
林朝阳:“……”
后来他又溜去琴房偷懒,没想到换了密码锁,正好撞上她抱着琴谱从楼梯上来。
宁时歌没理他的试密码行为,而是问道:“那女生怎么样了?”
林朝阳放弃了撬锁,转身靠在墙上,垂眼看她:“你一走就跟我分手了。”他还没来得及扶住她,给个拥抱什么的安慰,小姑娘就一把推开他跑回了家。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宁时歌毫不吝啬自己的白眼,“谁关心你的感情问题?把女生一个人留在危险的地方,要我我也分手。”
“她之后没来上学了,早晨听说准备转学。”
林朝阳自己也很泄气,他想给予别人帮助,甚至回家就告诉了家里那位在部队和公安部门都能说得上话的父亲,可偏偏摊上了一个视之为耻辱的家庭和一个甘愿忍气吞声的受害者。
宁时歌没说话,半晌,输了密码推门进了琴房。
“懦夫。”她突然冒出一句,平白无辜地让林朝阳眼皮一跳。
“不是说你。只敢指责弱者而不敢面对真相和黑暗,很可怜,也很可悲。别为分手难过,你和她这样的家庭不合适。”
林朝阳很赞同,但他心想,你这话我没法接,于是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儿就听她说:“密码换成0129了,你想歇脚随时来,不用偷偷摸摸。”
要他光明正大地进琴房也是根本不可能的,林朝阳心里清楚,这个校园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自己,他也懒得给原本就低调的宁时歌添麻烦,只是偶尔翘课的时候会跑过来睡觉。
还别说,那钢琴凳虽然不长,但躺上去怪舒服的,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太累,总觉得有按摩功效。有时候睡得迷糊了,还会被宁时歌一脚踹下来。
“还一周高考了,您不复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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