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2）
林叔平的名字, 从警校学生到分局刑警大队的人都不会陌生, 饶是路峋这个和他差了整整一辈的人, 也或多或少从前辈那里听过有关林叔平的只言片语。
顺着时光逆流而上，越过流淌了二十多年的蒸蒸日上, 跨过信息技术突飞猛进的鸿沟，作为西城分局一名初出茅庐的二级警员，从林叔平开始长达三年卧底，历经千辛万苦将一个大地下儿童贩卖组织逮捕的那天起, 就注定开始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过去的三十年间，林叔平以他惊人敏锐的头脑和优秀的身体素质, 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从基层派出所的普通民警，到刑侦大队支队长，他调任去市局前，西城分局曾连续几年内案件侦破率稳居第一。
“可他……不是说……”路峋怔怔地看着父亲, 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不是为那个曾经被当作经典案例在课堂屡屡被提及的主人公是林朝阳的叔叔而感到吃惊，而是因为，在路峋的记忆里，这位素未谋面的刑警队长, 几年前在即将晋升二级警督的时候竟意外受伤, 至今仍然瘫痪在床。
“没错, 也就是……大概五年前的事情？不过他受伤的原因始终没有公开，出事后从医院到回家修养期间一直谢绝探病, 我也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路争鸣声音沙哑, 自从林叔平病退, 他再也没有和其他人谈论过那位传奇中带着悲剧色彩的刑警。
他和林叔平几乎是同时走出校园，在城郊的鉴定中心相遇，一起开启了这辈子同人间凶残罪恶打交道的漫长旅程。当初朗声念诵的宣誓词还清晰响彻在耳畔，如今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苍白的回忆和无声的叹息。
路峋很少见到这般惆怅而低落的父亲，刚想安慰，就听他继续说道：“但是我记得，林叔平在临出事前和我提过一次，说他想重查西城那起纵火案，我隐隐觉得他的事故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啪——”
似有重物坠落在地面，闷闷的声音回荡在医院静谧的走廊。路峋条件反射般躬身回看，只见林朝阳僵硬地直立在原地。
林朝阳一动不动看着路争鸣，就连脚边失手摔下去的手机也无暇捡起，张扬的眉目上笼罩着一抹与他素日的骄傲完全不符的无措和震然。
这人听了多久啊？路峋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父亲，心说咱俩为什么要站在病房边嚼别人口舌，讪讪地笑着，抬脚走上前，拍了拍林朝阳的肩，企图岔开话题：“林队，人醒了吗？怎么出来了？”
“还没，看你没回我消息，还以为你没找到地方。”林朝阳眼眸一动不动，偏头避开路峋伸来的双手，绕过他径直走到路争鸣面前，微微低头，“路叔叔。”
路峋的手高悬在空中，他尴尬地活动活动手指，一转身，就被林朝阳这声“叔叔”吓得不轻。
和林朝阳共事的时间没多久，路峋从队里几个小姑娘们嘴里听到的传闻却不少。都说林队这人性子冷不好相处，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鲜少和谁攀亲戚。现在这一声“路叔叔”，明摆着不是单纯的向一介法医室主任询问，而是作为林叔平的侄子，向叔叔昔日的好搭档致以的一声问候。
路争鸣也明白，他微微颔首，细细打量着眼前身形颀长、眉目英俊的少年人。
大约是随了母亲的长相，林朝阳的眉眼间看不出任何和林叔平相像的地方。记忆中的林叔平是个极其接地气的老油条，目光毒辣而老练，举手投足中是深藏着谨慎的随意而不经意，而林朝阳生得大气而英俊，又从骨子里透着近乎目中无人的自信和桀骜不羁。若说有什么是他们林家男人的特征，大概就是他们对自身的缄口不言，孤傲地走在人世间，从不过多提起自己的家人的事情。
如果不是今天彭局来找他的时候提起，路争鸣也没想到林叔平的侄子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您说我叔叔是那起案子的负责人？可我看卷宗记录上明明不是他。”林朝阳清了清嗓子问道。他才让羲和调过数据库，负责调查西城纵火案如果是林叔平，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路争鸣复杂地看了一眼林朝阳，就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两个大男孩坐下，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提起这件事了。你叔叔是最初的负责人，也是发现那个案子疑点最多的人，听说是他违反规定擅自和死者家属单独接触，上面决定把他换下来。后来听说这个案子被当成未结案暂时搁置了，那几年你叔叔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还是耿耿于怀的。”
“死者家属……是宁时歌吗？”唇齿似乎留下了记忆，这个他曾用无数语气喊过的名字自然而然的从嘴里流淌出来，有种缱绻的温柔在不自觉地流转，却因为前面那四个字而有一丝低沉。
“嗯，没错。”
林朝阳眼眸动了动，转身看了一眼病房里沉睡的宁时歌，半晌，他认真看向路争鸣：“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您将当时的事情告诉我？我能查阅的记录不多，可是……”
“我知道的。无论是你叔叔，还是躺着的那个孩子，这些年来谁不想要个真相。可是人人都像在一团迷雾里行走，谁都不敢说自己看清了这个案子的全貌。我也只能把我看到和听到的事情告诉你，而且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被冷落在一旁的路峋插嘴道，这里坐着的有两名警察一名法医，什么样的事情还需要他们这些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做好心理准备？
路争鸣余光瞥向病房，压低了声音：“那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嗯？”林朝阳屏息等着路争鸣揭开尘封的往事，没料到这位叔叔居然不正经地话锋一转，转到了这个上面，他扯了扯嘴角，“以前是，现在不是。”
路争鸣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朝阳，来的时候他透过病房的玻璃看见林朝阳死死攥着那姑娘的手，刚才出来时手心里还淌着汗。他心底轻叹，他们林家的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性，情绪内敛，再波澜壮阔的心情都恨不得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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