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2）
“人怎么走了？”
波尔卡站在等身镜前, 把被弄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得一丝不苟, 余光瞥向在餐桌前坐着一声不吭的宁时歌, 明知故问道。
宁时歌没有理他，掰开一次性筷子在汤里搅拌着, 夹起面条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一点一点咀嚼着，不知怎么得眼前一片氤氲，汤里的陈醋飘着浓浓的气味哽在咽喉, 明明是喜欢的菜品，此时却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波尔卡走近, 在她对面坐下：“哎哟哟，看把我们小时歌委屈得。你就作吧，非要哥哥来陪你演戏。完蛋, 照咱俩这种能拿奥斯卡的水平, 现在男朋友没了, 你满意了？想哭就哭吧, 说起来我还没见你哭过呢。”
“我没想哭，就是这汤也太酸了。”宁时歌缩了缩舌头，敛起情绪看向他，“你知道的, 我没得选择。”
“也是, 你要是有得选, 当初还会不顾一切斩断这边一切联系去法国吗？狠还是我们小时歌狠啊。”
“嗯, 我不能让任何人成为他们威胁我的筹码，尤其是林朝阳。”
波尔卡嘁地一声，语重心长地说：“可你在伤心啊，小时歌。听哥一句劝，亲手将重要的人推开，迟早是会后悔的。”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年他叛逆地和章老师吵了一架，转头过了个年关，那次争吵就成了永别。他心底时常嫉恨着独自一人活下来的宁时歌，何尝不是在恨着那个因一时冲动留下永久遗憾的自己。
奈何好言相劝却并没有得到宁时歌的回应，她像个机器人似的，眼神放空，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面条。波尔卡自讨没趣，挥手告别。
“走了，晚安。”
门扉合上的声音在楼道里发出回响，两个高大的男人离开后，狭小的出租屋就显得不那么拥挤了。
墙上的表滴答作响，分针时针在重合的刹那顺着自己固有的步伐渐行渐远。宁时歌放下筷子，出神地摸了摸自己沾着汤汁的嘴角。
“难过啊，怎么会不难过？”她声音轻轻的，自言自语答道。
林朝阳俯身吻上她的瞬间，全身上下的神经细胞似乎都停止工作，等他不带丝毫留恋的离开后，才将那刹那的充沛感情传递回大脑。
原来，她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想念，他那危险得令人沉溺的亲吻。
*
将近零点的夜晚，寒风再度降温，波尔卡裹紧自己单薄的外套，双手插兜，带上帽子快步走出单元门。
一抬眼，就看见在晦暗的路灯下，林朝阳靠在车上，仰头看着楼上亮着昏黄灯光的小窗，一动不动的，宛如一顿精致的雕像。
缓慢的呼吸凝成的水汽在他面前缭绕，仿佛有一种不真实的美好。
这人怎么还没走？波尔卡纳闷，转念一想，又觉得真应该让小时歌看看他这望眼欲穿的模样。
整个小区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大剌剌地杵在这儿，他明知不能无视，却还是捂着帽子装作没看见他一样，侧身从林朝阳面前走过。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和林朝阳擦身的瞬间，他听见这个男人毫无温度的声音。
停下脚步，透过帽檐看向林朝阳，波尔卡反问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想知道她会不会留你过夜。”
林朝阳的坦白让波尔卡有些意外，他呲着牙，一秒决定出卖宁时歌，狡猾地笑道：“我和小时歌不是你想的那个关系。”
林朝阳没说话，递了个眼神过去，他只好继续道：“她算是我半个妹子了，我11岁的时候她刚出生，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你放心好了，要真的和她有什么的话，我可不至于快奔四了还单身呢。”
“我知道，我比她想象的还要了解她。”林朝阳抬手抹了下唇角，静静仰头看着宁时歌家的窗户，直到厨房明黄色的灯光忽的灭了，他才缓缓收回视线，“她是怕我继续接近她才出此下策的。”
突如其来的亲吻是她最无防备的时候，她的一切动作和神态都出卖了她的内心，纠结挣扎却不抗拒。
“不愧是……哎，聪明！”波尔卡咽下那个差点脱口而出的代号，欣赏地吹了两声口哨，“可你还是被这个下下策激怒了。”
林朝阳不可置否。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亲昵的模样，看到她为了推开自己煞费苦心，怎么能不嫉妒又生气呢？
波尔卡同情地看着林朝阳，想了想，安慰他说：“你可能没见过小时候的她，和现在完全不一样，自从……那之后她几乎变了个人，怎么说呢，她展现出来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看似亲近实则疏远，看似淡漠实际上却异常上心。可是你不同，她提起你的时候所有情绪都是真真实实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当然知道。”林朝阳打断了他，或许是波尔卡说出了他多年的想法，没由来地对眼前的男人生出一份特殊的信赖和倾诉欲。“可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让她愿意这样对我袒露自己的心情吗？”
林朝阳神色自若，像是说着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起伏：“整整四年，我必须要装作对她的一切毫不在意，对她的过去不感兴趣，哪怕好奇到心里快要疯了，也要让她觉得和我在一起很轻松，不会有任何负担，让她……让她觉得和我在一起内心是舒适自由的。”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有意无意多问了两句，就发现她开始逃避，从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到生硬地回避，仿佛一道天堑将他俩隔开，他永远也碰触不到她的过去。
他也是人，他想拥有她，想拥抱她的全部，想对她的过去不那么一无所知，可他越靠近，她就越抗拒，甚至不惜踩着自己口不择言之下搭好的梯子决绝地提出分手。
“很难吧……”波尔卡闻言叹气道，“从七岁就封锁起来的内心，怎么可能轻易打开？能做到你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或者可以说是很幸运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几个人能让小时歌这么信任。波尔卡看着阴影中的男人，心底升起由衷的敬佩。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知道小时歌心里装着眼前这个人，可真正接触过这个男人，他才意识到她的在意源于何处，才能理解宁时歌的两难。
因为他真的值得。
你以为他骄傲不羁，可他却为了守护她的内心考虑的面面俱到，无声的温柔表现得滴水不漏，看上去脾气很好，可到底败给了自己的占有欲。
“幸运吗？”林朝阳默默念着波尔卡的话，话锋一转，“她吃饭了吗？”
波尔卡低声笑了出来： “吃了，她嫌汤酸。真逗，明明吃醋的是你，喝到醋的却是她。”
寒风将两人的低语飞快吹散，路灯将影子拖得长长的。林朝阳扬起头，重新将视线放回什么都看不见的楼上，线条坚毅的脸庞流露出些许温柔。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波尔卡甚至不忍心破坏眼前这如画一般的景象，甚至想拿出手机来拍个照发给小时歌。
半晌，林朝阳缓缓开口：“您去哪儿，需要我送吗？”
波尔卡微怔，摇摇头。
本就是客套话，林朝阳也没放在心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刚系好安全带，就看见车外的人犹豫地敲了两下车窗。
他缓缓降下车窗，就看见车外这个据说已经奔四但看上去还没二十出头的男人在原地踯躅，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突然拉开他的车门坐进去。
林朝阳：“……去哪儿？”
“不去哪儿。”波尔卡语速飞快，他打量着车内陈设，认真检查着各个角落，“单纯觉得这些话在你车上说比较安全。车窗摇上去。”
小林爷这辈子除了他爹还没见过谁对他如此颐指气使，可想想这人似乎又和宁时歌关系不浅，只好皱着眉头听话地将所有车窗都关上。
“想想我还是咽不下今天这口气。”波尔卡咬牙，“你不觉得小时歌这丫头太胆大妄为了些吗？”
林朝阳警惕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今天的事？她说的？”
波尔卡深深看了林朝阳一眼：“你们都拿到她的手机了却什么都没发现？”
林朝阳沉默不语。
一切网安队需要参与的任务，第一时间都要将现场所有的电子设备和资料保护收集起来，甚至为了防止犯罪分子销毁证据还会提前接管并保护现场电源状态。宁时歌遗落在现场的手机也不例外。
只是除了通讯录里属于他林朝阳的联系方式，和通话记录里因为信号屏蔽迟迟没有给他打出去的电话，就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干干净净的，就像刚恢复出厂设置一样。”这是赵清原回报给他的原话。
波尔卡看着眉头紧锁的林朝阳，嘴角扬起满意的微笑又收起，恢复严肃：“你知道小时歌过目不忘的能力吗？”
“……不就是记性好了点？”
“她这么敷衍你的？别开玩笑了，从她有记忆开始，只要被她记下来的东西就没有被忘记的道理。”波尔卡的喃喃细语将林朝阳拉进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关于宁时歌的世界里，“只要她想，没有她回忆不起来的事情，除非是她自行将那段记忆抹去，或者封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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