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2）

又是一日，斜阳好风光。云芊芊在水雅人芳拨着算盘，府中方妈妈倚到跟前，跟她谈起各座庄子里的事。

“秋收过后，冬日里的田地大多就不出收成了。”方妈妈笑眯着一对圆眼，细细说到，“好在今年风调雨顺，粮食收成大多不错。云管事派人下去将收到的余粮换算成银两后，减去佃户们的辛苦费，还剩下这个数。”

云芊芊过眼了一下账册上的数字，与心理预期大多相符，满意的道，“既然收到了足够的粮食，可以适当减免一些庄户们的赋税，好叫他们过个好年，来年更有干劲。”

方妈妈笑答，“云管事也是这么说的。”

云芊芊淡然道，“那就让中叔着手去办吧。府上不指着田庄上那些粮过日子，别苛待佃户，给侯爷留个好名声就行。”

顾家治下的十几处庄子经过中叔的一次整顿，大体上账目明晰，凭这些庄子里的进项，足以维持一个大家族的日常用度。而顾家人，赚钱门路也算四通八达，不少在邑都的铺子都有雪花花的白银搬进家，加上顾三叔手中占有的星雾山跑马场一成干股，比邑都的几家公爵府都宽裕。

但顾若朝是武官，武官除了养活自己一家老小，手底下的兵丁也需要自己花钱供养的，若是不出这笔银子，只靠朝廷的那点俸禄，管饱还不足。不能用足够的银两供应上将士们的操练和营养所需，以后拉出去打仗时丢的可是自己的命。

这便体现出了游牧民族的好处，像昔日的大辽和今日的蒙古，他们的军队都是由牧民组成，不出征的时候是不领银子的，放羊牧马还能有些税入，成日幕天席地，身体素质也不会下降。等到出征时，只要将战争所得的战利品全部发放下去，够他们乐好一阵子了。

中原的各家的政权则与之完全不同，派系林立，文官多过武将，君主往往对军士们诸多苛刻，宁愿让文官去挥金如土，不愿让武将敛财招人。更有谁瞒报战利品甚至私吞，甭管打了多大的胜仗，回来分分钟掉脑袋。

所以，一个领着强军的武将，他未必有多高的智慧，却一定有着强大的经济基础。而皇帝即便收了他们的军权，也难以维持住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很多时候，收权就意味着解散一支战力强悍的军队。

云芊芊翻了翻桌上的田册和店铺契约，默默算出，以幽武侯府单独的经济实力足够维系一支两万人的军队保有长期战斗力，加上国家所出的军费，数量还可以翻倍。云家如果插一手，大概皇帝坐不稳了，云芊芊有一瞬间以为顾若朝也许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下一刻，射进庭院的阳光被挡住了半截，云芊芊从书堆中抬起脸来，就觉得刚才的以为一定是错觉，绝对的错觉！

只见顾若朝大喇喇走到身边，像一只逮耗子的猫，摸着她的衣领问，“容修去哪儿了，为何一大早的就不见人？”

云芊芊把领子拉回来，声音短促的应答，“我让他去庙子街的蛇居管事了。”

顾若朝点了点头，却又觉得不妥，生疑道，“物尽其用倒也算一件好事，可平国公府的琬娘也时常会去庙子街，万一两人遇上了呢？”

“那便是干柴烈火好姻缘咯，你愁什么？”云芊芊打个哈欠，满是不以为意。

顾若朝竖起眉头说，“可平国公交代的不是这样的。”

“平国公花钱叫我负责缠住人，却没有说过怎么缠啊？”云芊芊伸手在两个茶盏间比划道，“你看，我将容世子打发到云走蛇行，与平国公府那也隔了八条街，要是这都能碰上，两人便是打不断的姻缘，劈个雷下来还一人沾半道呢，你能奈何？况且平国公也没特意指明不叫他跟琬娘见面不是？”

顾若朝当即释然，抱紧云芊芊道，“你这只小妖精，收钱不办事，小心平国公来找你麻烦。”

“收钱不办事的人还少吗？”云芊芊将他推离，脸色微红的嘟囔道，“你领了朝廷俸禄，却整天不办事。”

顾若朝正了正神，慨然说到，“谁说不办事了？边关一旦告急，你相公我便会凭着皇上的一纸号令率领将士去沙场用命。如今的清闲可都是往日里的血汗拼来的，这个时候不让自己闲下来休养休养，那才是不智。”

两人对话的同时，青琉和方妈妈一个个识相的自行退了出去。

云芊芊眼神幽怨，重重眨两下眼皮以表担忧，“可你如今连朝都不去上了，算不算游手好闲？容易引来非议。”

顾若朝抚慰的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那就非议好了，皇帝如果只听凭几句非议就把我降了官职，那我应该开心才对。”

云芊芊挥拳反问，“那说明皇帝不信任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非也，若是要找很严重的理由才肯将我的官职往下压一压，说明皇帝对我的忌惮颇深；若是随手一划就将我贬了几阶官职，就说明在皇帝心中我还是比较听话的臣子。随手能贬就随手能升，这才是官场浮沉的妙道。”

似这种军政平衡的要领，一般的猛将豪杰尚且难以参悟，云芊芊却瞬时发出感叹，“啊，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古之明君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朝臣们领兵出征时靠着军功封上去的官位，需在不领兵时寻个缘由降下一点，以便来年继续听用。若是直到降不下来，功高盖主了，臣子和帝王就都有危险，到那时不是叛乱就是被诬陷为叛乱。”

“夫人大才呀！”顾若朝开怀一笑，趁云芊芊心下得意之机凑到她脸上亲了一口，旋即身子后仰，像没事发生一般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仗是一定会继续打的，只看皇上用不用我。在他暂时不想用我的时候，咱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反正只要我的爵位还在，你就能安安稳稳的做这个侯夫人。”

云芊芊迷糊了一阵，久久才缓过神来，边擦去脸上的口水边道，“这个侯夫人不做也罢，你刚晨练完满身是汗，黏黏的难受死了。”

顾若朝两臂更加沉稳的将她环住，笑着道，“天下嫌弃相公的娘子多了，你也不是第一个。”

云芊芊用脑袋拱进他怀里，明明是自个儿钻进去的，拱了半天却说，“怎么这样啊？喘不过气了。”

顾若朝哈哈大笑，“喘不过气？好极了，相公的嘴在这里，你要借我的嘴呼吸，那就只管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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