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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毒酒，就此了结性命。

陈焯看着长安让人把范国舅的尸体弄走, 双手负在身后, 眼前浮现顾四那含怒带俏的眼神，不由得眼底微沉了些许。自地牢后走出来, 迎面的风吹在脸上, 有些冷意，他此刻并不觉得冷，只觉着有点沉重。

他生父并不姓陈，而姓范, 是承恩公庶出之弟，当年范家还济济无名，若非因着承恩公经营, 也不会有今日的范家。而他生父，就被入赘到陈家, 而他生母王姨娘则是生父的未婚妻, 因外祖父被贬, 而她被留在姨母家里, 这姨母便是永定侯李老太太。李老太太比王姨娘年长，待王姨娘也极好，更与他嫡母陈氏是闺中密友，谁知，王姨娘被退了婚事心中不甘, 暗地里勾搭上他生父, ——他生父不敢让王姨娘过了明路, 只养做外室。

可他生母王姨娘如何会满足于区区外室之名，千方百计地哄着他那没头脑的生父生了他，再带着他闹上陈府。当年陈阁老还在世，因着此事震怒不已，还想将他生父赶出陈家，还是嫡母求情，最后是王姨娘半点好处未得，嫡母陈氏还将他接回陈家，成为她名下的二子，可谁能不知他不过是个外室子。

他生父是范家庶子，自是改变不了他与范家的牵扯。

这让他眼底一暗，眸色颇沉。

长安已将范国舅处理好，便回来，瞧着二爷还是站在原地，不由脱口而出，“二爷，那顾四姑娘可如何处置？”

陈焯顿时微哂，身上的沉重一扫而光，想着那个小姑娘还敢砸将军府的大门，就是一门心思为着谭世子，这让他的确感触良多，——嫡母陈氏虽并未亏待于他，也并未待他有多好，可他还记得当年嫡母陈氏将被王姨娘丢弃的他迎入陈府，让他有了个安身立命之所，他非是事事都顺着嫡母陈氏，而是能顺着的就尽量顺着，实在是他无能为力之处，就断了嫡母陈氏的念想——

比如嫡母陈氏厌恶他生父不假，又想因着他生父的关系，而攀与承恩公府，毕竟陈阁老早就身死，虽还有些人念着旧情，若陈家没有出息的人，这旧情哪里能维持得住？他嫡母陈氏甚至想过让他娶与范家有干系人之女，无非就是看着如今承恩公府花团锦簇，想让陈瑞和有个更好的前程。

“由着她去，”陈焯淡淡道，“好歹两家有亲。”

长安听着这话颇有些意外，到没有再问，反而是说了句，“姨娘已经送去了老家，老家那里的人也交待过了，姨娘必会安心向佛。”

“但愿吧，”陈焯嘴角一扯，对王姨娘并没有孺慕之情，“她若是安分守己，就且让她好好地待着吧。”

长安往日里都觉得王姨娘真让人头疼，他一个下人也不好说王姨娘干的那些事，也得亏王姨娘还有族亲，族亲还给二爷几分薄面，能让王姨娘回了老家待着，不然的话，他还真替二爷头疼。总归是亲娘，二爷怎么做都是不好，况还有个老太太在陈府，二爷名义是陈老太太的儿子。

“顾五姑娘一路上到与姨娘处得挺好，”长安想了想还是将那些个婆子与他的话都放在二爷跟前，声音说得很轻，“姨娘还让人提醒二爷，总不能叫老太太一直就拖着二爷的亲事，不如就娶了长宁侯府的姑娘也是使得的。”

长安讲到后来，迎上二爷冷沉的眼神，几乎是硬着头皮才讲完。他素日里觉得王姨娘待二爷简直就不像待亲儿子，就跟待仇人一个样，恨不得靠着二爷将陈家给搅翻了，——当年王姨娘家倒了，还不是因着王姨娘家贪污受贿，王姨娘不恨自家人，到恨起陈阁老来，非得跟陈家过不去，也累得二爷没个好。王姨娘有千种不是，有一点到是对的，二爷这个年纪了，也得有个可心人在身边照顾着。

陈焯冷睇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长安心下一松，还替自己松了口气。

夜深人静，只余天上的清冷月亮还挂着，微弱的银光落在人身上，叫顾四那张美丽到近乎精致的面容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她披着件厚实的大氅，仅露出一张脸小脸蛋，脸蛋儿微红，看见陈焯的同时，她一双美眸里带了些难言的情绪来——

她朝着陈焯缓缓行礼，“顾四谢过陈世叔。”

声音婉转，犹如唱歌的黄莺一般。

陈焯站在原地，瞧着这小姑娘又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到心里莫名地觉着有点儿兴味，许是这夜晚的缘故，许是清冷月光的缘故，让他还真是难得将这个小姑娘打量了一番，——却见着她并未抬眼看他，而是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瞧她个小手还藏在袖子里，人到是站得笔直，那件厚实的大氅将她的身段儿遮得严严实实，远不像先前那一身粗布衣衫，虽做的男装打扮，还是掩不住胸前那微微的鼓起，纤细的好像一碰就会折断的纤细腰肢。

“姐夫可好？”他并未收回视线，而是盯着她，问了一句。

顾四被他的目光打量得难受，并没有立即逃开，而是站在原地，隔着廊柱，“劳陈世叔记挂，舅舅已有好转，只是精神稍有不济。”她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裙摆，因着心事重了，这夜里睡不着，就起了身站在廊下赏月，想让人清静些，没料到他竟也会过来，让她十分顾忌。

这还是顾四头一次听到他唤舅舅为“姐夫”，先前都是“谭世子”、“谭世子”的称呼着，范国舅如今伏法了，他到“姐夫”的称起来了，让顾四觉得有些讽刺。不过，她到没“敢”去刺他了，有些人，她是惹不起的，还不如避开得好，“陈世叔，且早些儿歇息。”说着，她顶着他打量的放肆目光转身，人挺得直直的，好像显得自己并不露怯。

陈焯并未留她，只看着她走，见她走到弯处，弱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般地快步进了弯处，——他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来，还真的是个小姑娘呢。

长安都有些稀奇，眼角的余光瞄见二爷脸上的笑意，让他不光是稀奇，都有点惊异了。他心下略有个猜测，难道是因着顾四姑娘吗？这想法一掠过他脑袋，他就让自己打住了。

顾四进了弯处，恨不得自己长了四条腿，立马就跑着回屋。

红娟这一醒来，发现姑娘不在屋里，她连忙就急了，赶紧地披着件衣裳就出来寻姑娘，见着姑娘跑着过来，屋里如白昼一般，显见得姑娘那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她心下略有疑惑，“姑娘，怎的出去了？可是睡不着？”她上前就替顾四解了大氅的系带，察觉到姑娘手冷，她立时就拿了手炉给姑娘手里。

顾四拿着手炉坐在床沿，“明儿，就去外祖父那里吧。”

红娟到有些忧心，“姑娘真要去吗？老侯爷离此处太远，我怕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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