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衣（1/2）
晶英终究是留在小舟身边了, 白日帮着一道缝衣, 晚上则替她守夜。小舟无法, 只得由着, 就当又多了个姊妹, 亦未必要亲自送回王家去, 徒添事端。卢洋洋先前见过晶英一次, 已有些话想问，但见小舟不愿提，她也不是非要知道。三个人作伴，加之李从愿也偶尔参与，倒比从前热闹些。
王家那里也自然都知道了。各人态度先是震惊，又不免高兴，觉得惨淡的日子要结束了, 王潜回来了, 小舟也还活着, 团聚有期。然而，其中道理也都明摆着，没有那么简单。
“阿潜, 你若再去见那孩子, 就帮母亲也道句歉，总归，是我们王家对不起她。”
永穆公主的寝房外室，王潜低着头端坐在一张杌凳上，脸色不大明朗。母亲的话虽是正理, 但他知道，歉意不歉，反是对小舟的看轻，所以见面时，他也未提。
“儿不会娶萧氏，请母亲与萧家解了婚约。”王潜郑重道。那时小舟出了事，虽是未成得了婚，但婚约还在，一直拖着。
小舟尚在人间，永穆公主自然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她淡淡一笑：“你是不想娶萧氏，还是不想成婚？”
这两个选择似乎是一个意思，但王潜不再是从前的耿直郎君，他明白得很：“儿想娶卢氏，与卢氏可以成婚。儿不愿违背母亲，但此事已非母亲可以做主，儿也不能，只有卢氏能。”
永穆眼神摇摆着，觉得这话是不中听了，但也没有表达反对的意思，许久只微微叹气：“她不算王家的人了，我是做不了主。”
王潜点了下头，说罢了，向母亲告辞而去。
永穆公主一直望着儿子远去，又连连叹了几声。她叫来了琼娘，让她去传唤府上原先管理财货的钱录事，说是有事交代。琼娘没有贸然问，想着应该是要紧的事。
王潜是郭子仪麾下的游弈主帅，如今郭子仪加封了武部尚书，又兼任灵武长史，一时忙着朝务，暂未再出征。所以，王潜也顺带赋闲了，他有大把的时间去做从前没机会做的事。
“阿郎，我们就带这些去见卢娘子吗？”
灵武大街上，市井恢复了些许生气，天气也尚好，王潜没骑马，昂首阔步地走着，后头照例跟着阿峘，他手上捧着几匹厚麻布，分量不轻，累得出汗。
“嗯，有用。”王潜回望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
阿峘撇了撇嘴，半信半疑，只想王潜是要去见小舟的，再怎么也该拿些好东西。但他可不敢明着质疑，点头而已。
已而来至广化堂，王潜直往小舟居处而去，倒不见人，又找了一圈才发现，缝衣的女子都在另一侧，集中在一个大场院里。王潜便又寻去，颇有些兴冲冲的，及至院门粗粗一看，很快就望见了那个最出挑的丫头。
小舟才过了两日清静辰光，猛见王潜又来了，当着满院子的妇女，她说也不是，赶也不是，更逃不开：旁边有晶英助阵，后头还有阿峘拦路，唯一的盟友卢洋洋又巧因家事没来。
“王将军怎么不顾身份，到这女子中间来了，还是快走为是。”小舟继续靠着廊柱缝衣，懒得抬头。
王潜一笑，遣开晶英与阿峘，自己抱过那几匹麻布堆在小舟身侧，然后也坐下了，道：“谁是王将军？我不是王将军。”
小舟暗嗤，觉得王潜是想听自己叫他潜哥，但先前那次，不过是因为掩饰，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刻意，好像还想着什么似的。
“尊驾既不是王将军，那我也不认得，请吧。”小舟淡定地说。
王潜抿唇皱眉，却不是为难，忽以轻声神秘说道：“我是主帅，游弈主帅，都叫我王主帅，没有叫王将军的。”
“你！”小舟由不得恼怒，再没见这样油滑的嘴，这人真是变得太多了。“王潜！你走不走？！”
小舟直呼其名，从前是断断不可能的，王潜也怔住了，两眼放大：“你再叫一次我听听？”
小舟冷笑，自然不怕，直起腰，对上这人的视线：“王潜！”
王潜便又疑难了，口里嗯哼着，像是更加不悦，“哈哈！好听！”这般风云变色，不过眨眼之间，若着了魔般。
小舟终于气得发抖，紧咬着下唇，瞋目而视，而对待这样涎皮赖脸的人，似乎再骂也是不管用的，于是——
“嗷！”
王潜这下笑不出来了，抚着自己肩头叫得像只狼崽，因为，小舟手里的缝衣针刚刚很准确地扎进去了。
“还不快走？！”小舟不留丝毫间隙，随之厉声道，也惹得满院妇女都将目光聚过来，索性，彼此都不要脸面了也罢。
“好好好，是我不对，王潜向你赔礼了！”王潜自是不敢再胡闹了，惭着脸色，起身给小舟恭敬行了一礼。
小舟没了耐心，手中的活计也做不成，再不受这礼，端起装着缝补针线的藤盒，径自出了场院，往居处去了。
王潜不舍，也知自己要坏事了，连忙又追上去，也不忘抱着那几匹麻布。后头阿峘、晶英二人见了，只是奇怪，主人家不是来劝人的吗？怎么反把人弄恼了？疑惑着也跟了过去。
王潜人高马大，从军以来又历练得更加健壮些，但捧着麻布跟在个小女子后面，一路说哄着，又像极了一个无赖。小舟对他的言论就像听佛经一般，越发觉得烦躁了。
光天白日，居所又混杂着人，小舟不好进屋，恐王潜也跟进去，便不像话了。于是，小舟就在门前阶下坐着，眯眼晒太阳。
有了教训，王潜不敢太过靠近，隔了两三步的远近蹲下身子，两臂伏在麻布上：“我来其实是有正事的，你是不是开恩听一下？”
小舟也见他一直带着几匹麻布，虽不想管，但又觉得早些应了好让他早些离开，觑了一眼，道：“你说便是。”
王潜见小舟还肯听他一句，只是憨笑：“求你也帮我缝件征衣吧！”
这事倒不算意外，但小舟一时另有计策，佯作周旋，摸了摸那些麻布：“你放着吧，我下午就做，过几日叫晶英送与你。”
“那……那我不能在这里等着吗？我近日无事，何苦叫婢女跑一趟。”王潜眼巴巴望着小丫头，愈发有些哀求态度。
小舟听了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王主帅既然无事，又何必要做征衣呢？都拿回去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