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狱（1/2）
卢洋洋要回灵武了, 她来了这年余, 究竟是徒劳无功。小舟随着车驾, 一直将她送到城外。二人携手话别，一如当初小舟离开灵武时的情状，所叹所感唯是世事无常。
“阿姊，洋洋不是糊涂人，都看得明白。情爱之事不能勉强, 这不是先生的错, 更非阿姊的缘故。”卢洋洋知道小舟介怀什么, 却也不是假装豁达，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此一去，只怕在家中也留不住几时, 兄长们就会为我许婚了。若定下一户好亲，我必定命家奴快马报与阿姊知晓, 要阿姊放心。”
小舟只是静静听着便心酸难忍，眼中蓄满了泪。她一面仍是负疚，但其中又掺杂着后怕, 觉得自己请她来长安, 或许是误了她的年华, 凭白给她心上添了一道伤痕。
“那你早些告诉我，我带着阿舒去给你道喜。”伤切之言无谓再说，小舟只有将洋洋抱住，止于这一个重诺。
卢洋洋却反笑出来, 清亮道：“那王将军怎么舍得？灵武虽不算极远，但一路颠簸，舒儿还不满周岁又如何经得起？阿姊，你放心吧，就算不是这几年，我们也还有机会见面的。”
小舟不住点头，表达不尽，眼睫一颤，双泪滑落。
“阿姊回吧，我这便去了。”
“夫人！！夫人！！”
这一边二人正要最后辞别，却忽听背后传来阿峘声音，一声长一声急，竟慌乱得很。及转眼间，已见这人跃下马来，无所见礼，一下子就扑跪在小舟脚下：
“今日延英殿议事，中书令崔圆劾奏阿郎临阵通敌，罪犯大逆，陛下盛怒，已将阿郎收押大理寺死牢了！！”
小舟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但唯是无动于衷。对于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按着寻常该是怎样表现？小舟不知道——她觉得先前的日子都过得□□逸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说！”卢洋洋见小舟纹丝不动，便知是乱了方寸。她是外人，尚能冷静，很快将阿峘从地上拽起来，笃声质问，要帮小舟暂稳大局。
阿峘飞马来报，原就是承望小舟聪慧机敏，有所主张，他自己已是魂飞魄散的了，便粗喘了几口气，才回道：“就是阿郎当年救下舅郎的事。舅郎许是不识得敌我服色，投的是叛贼史思明所部。阿郎一心为夫人去救人，当时便把这重罪隐下了。这几年都无事，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被翻出来，又让崔圆知道了！他还找到当时阿郎部下的一个营主作证，想是被收买了的！”
崔圆与王潜的恩怨众人皆知，如今不过是以公事泄私愤。可小舟怎么也没有想到，表弟竟会错投敌军，还竟连自己也不察觉，荒唐到这个地步……
“家中如何？”小舟被这一重重的噩耗逼到了绝处，不堪承受也只能振作，“阿显是不是一道进了大理寺？”
阿峘愣愣地点头，嘴唇燥得裂开小口：“是，舅郎和阿郎关在一处。家中有公主和郡主稳住，倒一时平安，只是阿郎的官爵都被除了。原也要牵连夫人的，可阿郎在狱中口口声声以命相抵，陛下看在公主的份上，好歹只除了夫人名号。”
官爵名位本是身外之物，小舟当真一点也不在乎，但听家中尚安，好歹又镇定了几分——王潜已经为她做得足够多了，她一定要替王潜守住这个家，守住王潜的命。
……
光福坊李泌府。卢洋洋上回来时还是一年前，她以为她今天会离开长安，然后便永远与这府宅的主人没有关系了。可，还是那句说出茧子来的话：世事难料。
王家遭逢大难，她不能视而不见，而此刻跟着小舟回府也帮不上忙，思来想去，脚步便走到了这处。她觉得小舟就算想得到李泌，也不便来，可李泌是天子谋臣，深受重用，一定有脱罪的办法。
“你让我进去见见先生！我不是来缠着他的！王家出了大事，需要先生搭救啊！求你们了！”
因卢洋洋从前来时便被李泌拒之门外，阍房小奴都还记着，唯恐吵扰主人，也不听是何事依旧将人拦住。可洋洋心中坦荡，为着小舟拼尽全力往里冲，但小小女子的力气终究抵不过年轻力壮的男仆，没几下便被推出来，而脚下一时不稳，只重重地摔倒在地。
“放肆！”
洋洋扶痛未及站起，却忽听背后一句厉声呵斥，惊而转眼，竟就是她要见的李泌。只是，他是从外头回来的，原不在府里。
“先生你不要生气，我此来不是为难先生的！”洋洋见着救星，一切不论，一边撑着起身便求告起来，只怕李泌误会，也不给她机会说话，“是阿姊，阿姊家出了大……”
“我都知道了。”李泌的斥责原不是对着卢洋洋的，反正是看她被家奴欺负，心中恼怒，于是不等她说完便赶紧伸了双手将人扶起。这是李泌第一回正眼看待卢洋洋。
李泌亲自来扶，这个举动若在往常，卢洋洋必定惊得不知所措，可如今她却毫无在意，一双目光只为小舟而盼切：“先生知道了，那有什么办法？王将军是个好人，阿姊不能失去他！”
王潜下狱并非小事，李泌一早便得知了消息，便无卢洋洋来求，他也是要尽力解救的。不单为私心，从公而论，王潜是个顶天立地的丈夫，李泌敬佩，而朝堂纷争，崔圆之恨，亦不独在王潜。
“大逆之罪非同小可，但好在陛下看重亲情，一时只命彻查审理，尚无定论。我方才去了趟东宫，太子与王将军素有深交，也不会不管。所以，你先莫急，进去我再与你细说。”
李泌镇定地说完便向卢洋洋做了个相请的手势，洋洋立时一怔，这才有些反应过来，李泌今日待她的态度很不同。
“我，可以进去吗？”卢洋洋指着自己，话音不觉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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