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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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伦希布在黄昏之前抵达驻地——这是一座位于法尤姆绿洲以南的小城,城内储备的粮食和日常用品作为军队补给,城中的居民也多是士兵家眷,算得上是一处后勤地。如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朝圣的神庙人员,将空居的住处挤得满满当当,可把守城的小官忙坏了。
仆从们来来回回不断地请示各项事宜。
“将军,是否要设宴?”
“不必了。”
“将军,阿蒙神庙的人求见……还有普塔神庙。”
“不见。”
荷伦希布懒得与那些人应酬,祭司们打得什么主意他又不是不知道——趁他回一趟孟斐斯,王都那里便开始争论迁都,连朝圣都派了那么多“累赘”……这是生怕他提前回来,将此事搅黄不成?
仆从见荷伦希布抽了一卷公文翻看,便行礼退下,刚走到门旁又被叫了回来。
“贝斯特神庙的人……到了吗?”
荷伦希布问得漫不经心。
“回禀主人,各大神庙的人员都已入住,贝斯特神庙的人住在水井旁的屋子……原本管事是想安排到花园边上的,可阿蒙神庙最先挑了去,剩下的也由普塔神庙和其它神庙挑拣,这贝斯特神庙的人最晚过来,就没得选了……那位虽然不太高兴,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来管事问了些话……反倒是阿蒙神庙和普塔神庙的人不知怎么起了口舌,几个女人差点在花园里打起来……”
仆从拉拉杂杂地说了一通,见荷伦希布盯着公文,既没搭理也没叫停,大着胆子开口,“将军,是否要将那位请来?这般绝色的容貌,谁见了都忍不住……”
荷伦希布怔了怔,抬手将莎草纸卷狠摔在榻上,怒斥道,“滚出去!”
仆从暗骂自己多嘴,急忙退了出去。
..
天蒙蒙亮,阿米尼娅就醒了,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整个人头昏脑胀,提不起劲儿。
女奴捧来了崭新的衣物和化妆品,想要服侍她沐浴梳妆。
“不必了,你就到外面守着。”
阿米尼娅拒绝道,她不愿将身体裸露给任何人看。
女奴顺从地点头,直到阿米尼娅淋浴换衣后才进门,用柔软的布为她擦干头发。阿米尼娅瞧着梳妆台前,绘着猫首图案的瓶瓶罐罐排成一列,心底有股说不出来的烦闷。
昨日,她确定了其他女子的“神妾”身份,而自己也是被贝斯特大祭司特意派遣来,以“朝圣”的名义来达到“争宠”的目的。从管事诚惶诚恐的态度来看,他是知道自己高级祭司身份的,甚至这一切都有可能是荷伦希布的暗自授意……与埃及人自由的□□观念不同,阿米尼娅非常抗拒这种“肉体交易”,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少女越想越生气,可现在又没有办法离开。
简单梳妆后,便有仆从送来丰盛的斋饭,甜点和葡萄酒,伙食几乎媲美宫宴。仆从恭敬地问安,询问住得是否舒适,需不需要添些物件,简直是拿她当做贵族对待。阿米尼娅摆摆手,她全身的家当都在身上,其他东西都由贝斯特神庙备下,什么都不缺。
门外,其他神庙的人闲来无事,聚在一起聊天,女子们嬉笑怒骂中,一队侍卫进入宅院通报,说是荷伦希布将军已下令,要求全体整顿下午即刻出发。
“这怎么来得及,我才刚命人把东西取出来呢!”
“我还想再换身衣服的……”
“就不能再让我们多休息几天,坐船好累呀!”
“是呀,是呀,我连花园都没逛完呢!”
侍卫面无表情地回应,“将军说,马队不等人,留下的就自行返回王都。”
这怎么能行!要是现在就回去,怎么向神庙高层交代?!怎么表达她们对圣物的敬仰?!怎么侍奉荷伦希布将军?!以后该怎么向其他人吹嘘?!
各神庙女子们立刻行动起来了,刚铺张开来的器皿重新归箱,一应衣服首饰全部拢成团。女奴们被差使着团团转,几乎每一间屋子里都有一个女高音在不断发号施令。等到她们好不容易将行李整理完,来到马队前,又傻眼了。
“这是进沙漠,不是搬家,带这么高的烛台是要干嘛——放下放下!”
“这箱子太沉了,马儿可驮不动……什么,黄金做的?那也驮不动,要带让力工后面抬着去。”
“这都骑马了,带什么抬椅?!那边有折叠椅?那是将军坐的,你当将军你来坐啊!”
管理马队的士兵队长呼呼喝喝,压根不管什么风情不风情,直把神庙女子们怼得说不出话来,不得不舍弃许多华而不实的物件。
阿米尼娅翻上马背,老老实实地跨坐好,虽说有奴仆牵着缰绳,可因为缺少马蹬,总感觉难以保持平衡。她也不敢学其他女子那样侧身而坐,万一马匹飞奔的时候滑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见少女一脸紧张的“惜命”样,在旁的几个士兵觉得挺好笑,可没想到一咧嘴就挨了训。
“笑什么笑,还不赶紧去守着粮草!”
士兵队长凶巴巴地将他们赶到了马队后面,又冲几个正和女使调情的家伙发起火来。
就在这时,荷伦希布领着军官前来巡视,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振奋起来——士兵们挺起胸膛,精神抖擞;女子们姿态妩媚,巧笑倩兮,奴仆们乌泱泱地跪地行礼……阿米尼娅正忙着摆弄扎人的毛毡毯,只觉着周围一阵安静,又伴着几声轻微地惊呼。她一抬头,便撞入对方深沉的眼眸中——那人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目光交汇的瞬间,似有一股强烈地情绪将她穿透,令人心颤。
荷伦希布向下属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连个正脸都没留给众神庙人员,女子们恋恋不舍地望着远去的高大背影,期待着能有机会好好展现一下自身魅力。
..
沙漠行路与尼罗河漂流相比,无疑是漫长而折磨的,哪怕是沿着绿洲的边界前行,也依旧能让人领会到沙漠之神的威慑。
烈日当头,阿米尼娅一身长袍斗篷面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日骑马,她的大腿被毛毡毯磨得生疼,腰也晃得发酸。可沙地实在烫脚,只能趁着清晨和傍晚时分,阳光没那么猛烈时下来走走——如果女奴没有欲泣欲涕地跟着她,就更好了。
朝圣的队伍一路向西南前行,沿着商队往来的路线,从尼罗河畔的法尤姆绿洲,来到了利比亚沙漠东部的拜哈里耶绿洲。由于人员众多,需要不断从沿途的井泉中取水,停停走走,行进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可饶是如此,各神庙女子们依旧叫苦不堪,白天太热,晚上太冷,食物不可口,不能尽情洗澡,香膏热化后变味了……什么都能成为抱怨的理由。有个别娇气的,想要借由神灵的名义返回法尤姆绿洲,甚至纵容仆从女奴们一通闹腾,说什么都不愿意再继续前行。
荷伦希布不走“亲民”路线,一道军令下去,闹事的几人捆起来挨完鞭子,扔进了沙地。看着血肉模糊,不断哀嚎的奴仆被流沙吞噬,娇生惯养的女子们终于意识到,这位掌管埃及军队的至高统领,是多么残酷无情——所有人噤若寒蝉,再不敢生出一丝反抗。
马队行进于沙漠腹地,在到达下一个绿洲之前,所有人异常沉默,阿米尼娅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思绪不禁飘忽起来……
突然,一声长长的嘶鸣声传来,几匹老马停下了脚步,无论士兵队长如何驱赶,再不愿动弹。就在这时,一阵大风毫无征兆地刮来——遥远的北方,一团黑黄色的雾气不断升腾,模糊了地平线,遮蔽了湛蓝的天空。
“不好,是黑沙暴!”
“所有人,听令——”
士兵们立刻调转方向,却来不及返回先前路过的绿洲,暴风携带着沙土滚滚向前,像是一堵巨大的黑墙,铺天漫地逼近。女子们在女奴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背,她们簇拥在一起不断地祈祷,哭叫。士兵呵斥着奴仆,将粮草与物资堆垒在一处,之后,所有的男人拽紧马匹挡在外沿,每个人都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天空暗了下来,高大的沙丘被卷入空中,透过那些飞扬的尘埃向外看去,太阳不再耀眼,而是变成了一个暗红色的圆盘。天色越来越暗,刺耳地呼啸着,如同鬼怪哀嚎地风声,与沙石在空中被吹得翻滚的撞击声交错,令人胆战心惊。
黑沙暴猛烈地降临,大量的砂砾、卵石,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女人们无助地抽泣,士兵们拼命拉扯受惊地马匹,强劲的风力将他们吹得团团乱转。“怦——”几个木箱被掀起又抛下,砸在人群里,痛呼声中杂物散落一地……在一种盲目而慌乱的求生本能的促使之下,人群突然向外跑去企图躲藏到更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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