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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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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君入宫后,女帝出乎意料地从未在靖贵君处过过夜,反而夜夜留宿于云祥宫,外界不免议论纷纷,靖贵君可是堂堂诚国公嫡长孙,而那寒君不过是烟柳女子所出,自小又在青楼长大,虽被忠勇侯接回了府,到底是身份低贱,但竟得了女帝如此隆宠,不免使国公府心生不满。

不知巧合与否,就在诚国公孟绍青刚写好奏折尚未呈奏之时,女帝便下了立后的诏书。

道承元年正月卅一,女帝册封丞相府公子连君则为后,授金册后玺,入主含章殿。

二月十五,帝后大婚。

入夜。

段槿煊穿着一身正红的喜服,告别百官,下前朝坐辇来到含章殿。

入目尽是一片火红,绸缎是红的,喜烛是红的,灯火是红的,床幔是红的,锦被是红的……

他也是红的。

段槿煊还是在门口顿住了步子。

她不敢进去。

纵使她已称帝,纵使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纵使在外人面前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帝王之态,当面对他,那些所谓威严淡漠垒起来的堡垒,一瞬瓦解。

她对他,是有情的。

愧疚之情。

再然后,因愧生爱。

——是爱情。

要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不甚清楚,或许是十五岁那年,他随连相治水归来觐见,她垂帘监国,帘后朦朦胧胧的那一眼;或许是九岁那年她去相府,他坐在桌边煎雪,红梅随风入窗棂,恰好落在他手畔,他拈起来递给她,落在她眸中的那轻浅的一笑;又或许更早,四岁那年,暴雨如戈,破城之日的马车,她掀窗的匆匆一瞥。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入宫,自愿,又非愿。

但不管何愿,总之不是为她。

这一点,她很清楚。

眸光黯了下去,收回思绪,抬眼,满目正红刺得眼睛生疼,她缓了一会儿,掸掸袖子,正了正发冠,迈步走了进去。

连君则坐在床边,同样正红的喜服拢在身上,他不爱束发,墨黑长发披在身后,只在发尾处系了条正红的绸带。

见她进门,他抬起头来,礼貌微笑。

心漏了一拍,化作一汪春水,她跌落进去。

水畔有梅,有雪,他在岸边,她在水底向上看,于是他的影子随着落梅浮水一飘一荡,看不清,也抓不住。

她稳了心神,回望过去,目光首先落到了眉上。

双眉如剑斜入鬓,便是惊鸿一笔,勾着轮廓印在背后的一壁红幕上,仿若公子如玉出画卷。

她只看了一笔,她想要更多,那眼、那鼻、那唇,每一处都不舍得略过。

烈酒上头,她喝了许多,怕是醉了吧。

她敲敲额头,得半分清醒,自己从水里爬上来,冷风一吹瑟瑟发抖,让她足以扼断这些不该有的情绪。

她浅吸一口气,挽笑,步态从容。

连君则半跪下来,“参见陛下。”

段槿煊未伸手,只丢了个“皇后请起”就旋身坐到了床上,连君则虽背对着她,但她不用看也知道他会是个什么表情,肯定是不好看的。

语气却淡然,“谢陛下。”

宇谦端了合卺酒,段槿煊接过,一杯拿在手里,另一杯递给了连君则。

他微微颔首,而后两人臂腕相交,同饮。

到这里,婚礼便结束了。

段槿煊把杯子往托盘上一放,对连君则道:“朕去沐浴,皇后累了一天,早些安置吧,不必等朕。”

“是,”连君则俯身,“谢陛下体恤。”

段槿煊拂拂衣摆,站起来去了后室。

剩下的人缓缓直身,头却没抬起来,烛火摇曳,在他眼里翩跹,眨眼便被吞没。

少顷,他除了喜服,穿着红色的中衣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段槿煊在水里泡了整整半个时辰,虽说天已有回暖之象,但夜里还是冷的,水渐渐凉了,要不是宇谦提醒,她怕是会在这一池冰冷里坐到天亮。

她出水,换上寝袍回了殿内。

连君则躺在床的里侧,背对着她,她浅勾了唇角,脱鞋上去,放下了床幔。

一时间周身全被朦朦胧胧的红色裹住,这颜色确是鲜艳,艳到让人心里起火。

可床上这一平一侧的两人,便是两座冰山,永远都不可能擦出火花。

一夜无眠。

次日寅时,宇谦在外轻喊了声“陛下”,连君则几乎是同时睁开眼,但他并无动作。听得身后一声用气顶出来的“嗯”,便试到床微微一颤,她已掀了床幔。

按理说连君则应该一同起床的,可他没有,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假寐着,而段槿煊也没想让他侍候,听着他似是平稳的呼吸,笑笑,披了件袍子出去了。

宇谦早在外候着,见着人出来抬头看一眼,她眼下一片乌青,宇谦微诧,“陛下一夜没睡?”

段槿煊随意应了声,吩咐道:“不必叫醒他,朕去偏殿收拾。”

“是。”宇谦暗暗朝里望了一眼,床幔没合上,露了条缝隙,床上的人没丝毫要醒的迹象。他微皱起眉,抬手阖了殿门,转身跟上段槿煊的步伐。

其实帝后大婚本可以有三日的假期,但奈何女帝不给放,百官也只好纷纷遗憾失去偷懒的机会,跟着女帝早早起床去上朝。

襄国到第三代这里已俱显开国盛世之景,可段家之人都是勤政的,女帝尤为如此,新岁本已放了半个月的假期,女帝初登基,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她处理,而且今年北域遭受雪灾,殃及三省十六城,比起百姓冷暖,大婚对女帝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御辇上的人含着淡淡的笑意,嘴角是,眼也是,就连沉重的赤金冠也显得轻飘飘的。宇谦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她了,不免被她所感染,心也快飞上了天。

“陛下,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段槿煊习惯性地屈指置于鼻下,轻笑一声,“你不知道?”尾音上挑,显然是异常愉悦。

宇谦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呃……奴才刚才没听清,要不陛下跟奴才讲讲?”

“没听清?朕看你是压根就没听吧。”段槿煊睇了他一眼,“宇谦大总管好本事,练就一身站着睡着还不倒的绝技。”

明明是嘲讽挖苦,但宇谦听得心里喜滋滋的,还不忘调侃,“那也是陛下培养得好!”

段槿煊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扶上扶手,慢声道:“北域放晴了,赈灾款和救济也都分发给百姓了,剩下的就是灾后调整重建,最重要的是这次雪灾无一民伤亡,朕很高兴。”

难怪笑得这么放肆,哦不,灿烂。

宇谦也咧了嘴,“果真是个好消息!”想了想,又问她,“那陛下准备去哪啊?含章殿,还是云祥宫?”

说到这个段槿煊的笑意拘了许多,五个手指在扶手上轮流敲了几遍,眯起眼望着远处含章殿角脊上的嫔伽,蒙在还未被阳光遣散的薄雾里,若天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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