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一章(1/2)
这时一个宦官进门通禀:“陛下,寒君求见。”
段槿煊没犹豫,直接道:“宣。”
连君则望了望她,垂首继续手里的动作,只是那眼角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我说槿……”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慵懒散漫的声音一传,连君则立时顿了手,他缓缓抬头,正对上了归寒错愕的眼神。
他怎么在这?
归寒纳闷,回过神来之后狠狠地剜了身后的宦官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皇后在里面?!
那小宦官极其委屈,可又没法回答,只能把头埋得更深了。
段槿煊看着他的这些小动作,屈指置于鼻下,忍住了嘴角的幸灾乐祸。
归寒马上换上恭敬的样子,半跪下来,作揖行礼,“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
段槿煊随意挥挥手,“平身。”
“谢陛下。”
低眸垂首,毕恭毕敬。
倒还真是装得像那么回事。
段槿煊暗笑,有意逗他,“寒君进殿的时候在说什么?朕没听清。”
归寒一愣,旋即抬头看她,见她脸上那藏也藏不住的哂笑,忿忿地咬起了牙。
表面还是一片敬和,语气无比正经,“回陛下,臣是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哦?是么。”段槿煊偏眸到窗外,笑道:“烈日炎炎,焦金流石,倒真是不错。”
归寒语塞,恨恨地盯着她,差点就给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嘴唇开合了几个来回。
段槿煊看懂了——你给我等着!
寒大公子生气了,后果不堪设想。
段槿煊很有自知之明地收了笑,只是那微翘的唇角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语气平平,声色淡淡,“寒君找朕何事?”
可算是放过他了。归寒无声地松了口气,示意宦官把东西呈上去。
段槿煊看着奉到面前的托盘,上边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白瓷罐,她望向归寒,心照不宣地笑笑,“寒君有心了。”
归寒看着她直达眼底的微笑,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他怕她今天心里还是不痛快,所以带了这个过来希望让她高兴一点,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倒是多余了,毕竟人家身边有一个连君则,这人可是比什么都管用。
放了心,归寒也不想在这多待下去了,总归有外人在,他是无论如何也放不开的,也没法放,索性拱拱手告辞,段槿煊也不留他,唤了宇谦。
“送寒君回宫,顺便把那些书一块搬过去。”
宇谦领了命,跟在归寒身后退了下去。
连君则看着一直含笑的段槿煊,抿起唇不知在想些什么,之后见她拿开了白瓷罐的盖子,用银签扎了一颗出来。
是盐津梅子。
他微讶,寒君兴师动众的来这一趟,竟只是给她送这一小罐民间小食?
梅子全都被细心地去了核,酸酸甜甜的果肉化在嘴里,夹杂着丝丝咸味,萦绕在舌尖齿间。
段槿煊微眯双眸,浅浅问:“皇后可吃过这个?”
“偶尔吃过几次。”他答。
她又说:“朕第一次吃这个是和寒君一起吃的,是他亲手做的,那时候朕八岁,他十岁。十年过去了,还是这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声调带着些追寻往昔的意味,连君则不禁深思,十年,他们竟已认识这么久了……
他翕翕唇,“陛下和寒君,是青梅竹马?”
她摇摇头,半晌,叹息道:“是同病相怜。”
他不解,也不问,就这样看着她。
她轻笑,说:“昨天朕给皇后讲了个故事,今天便再讲一个吧。”
“臣洗耳恭听。”他道。
关于她,他想了解得再多一些。
段槿煊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想必皇后也都知道,寒君的生母是一名烟柳女子,朕也是在章台遇到的他。那时候朕奉太-.祖之命微服街巷,了解百姓境况,不知不觉就到了风月楼的后巷,那巷子很窄,阴暗潮湿,朕非常反感,想着快点离开那个地方,走得太急了没看路,不知被什么给绊倒了,朕爬起来一看,墙角里缩着的竟是一个孩子,他抱着个罐子,一脸戒备地盯着朕,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上面还打了很多补丁,脸上也抹了好几道灰,而且还有被殴打过的痕迹,很狼狈,但又很孤傲。朕对上了他的眼,那双眼里装了很多很多东西,像极了朕,只有一点不同,就是朕没有那里面的倔强——朕认命,但他不是。朕当年虽然只有八岁,但自小的经历让朕能轻易看透一个人的本心,当朕看他的第一眼朕就知道,这个孩子,心里有恨,也有希望。
“朕想跟他交朋友,所以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起初他是很抗拒的,但慢慢的也跟朕说起了话,他比朕大两岁,但看起来竟是比朕还要瘦小,身上几乎没什么肉,就剩一个骨架在那里撑着。然后朕把话题转到了他怀里的罐子上,他犹豫了好久,才视若珍宝地打开——里面装了满满的盐津梅子。挨打也是因为这个,他在风月楼里做盐津梅子给客人吃,有个客人见他可怜,就把一罐梅子赏给了他,虽说这些都是他做的,但他从来都没有吃过,他很宝贝这罐梅子,想着藏起来偷偷吃,但没想到竟被一群贵门子弟看到了,他们知道他是忠勇侯一夜风流的产物,其实他本也是侯府公子,但奈何生母的身份实在上不了台面,那个女人生下他后径直找上了门,但忠勇侯却怎么都不认他,他生母‘母凭子贵’的美梦成了空,视他为奇耻大辱,风月楼里的人也不把他当人待,他成了整个临州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人人都认识他,那群贵门子弟见他孤身一人走在小巷里,怀里还抱着个极其精致的罐子,于是七八个人一拍即合,上去把他团团围住要他交出罐子,他死活不肯,就只能挨打,他也不还手,等那些孩子打累了打烦了才终于放过他,然后他就缩在了墙角里,再然后就遇到了朕。
“可能是心境太过相似,朕同他很合得来,他也渐渐对朕放下了心防,我们聊了有两个多时辰,最后天色渐晚,朕要在宫门落锁前赶回去,离别之际他把罐子伸到朕的面前,说要送给朕,但朕没要,只拿了两颗放在手里,跟他说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朕再跟他讨。
“朕回宫以后着人在街井市巷放了流言诋毁忠勇侯,借机给他施压,而后朕也跟太-.祖提了这件事,太-.祖思量一番,找来了忠勇侯让他把儿子接回去。后来归寒回了侯府,朕也就经常打着微服的幌子出宫去找他说话解闷,还有就是去讨盐津梅子吃。”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一丝略显稚气的笑,可说到底还是苦涩的,“有朕这个挚友,府里的人不敢把他怎么样,可生母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们绝对不会把他当成真正的侯府公子来对待,回了府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朕登基之后就把他召进了宫,虽说都是囚笼,但朕这个囚笼可比侯府要宽敞多了。而且,”她顿了顿,扎了一颗梅子放进嘴里,眉眼微弯,“朕想吃梅子的时候随时都能吃到,再也不用出宫那么麻烦了。”
果然是同病相怜。
可是,他们的这种惺惺相惜,是为何情?
“那陛下与他……”他脱口而问,但及时刹住了。
段槿煊见他欲言又止,笑笑,“皇后想问什么便问吧。”
玉面抬起,清绝的眸溢出浅光,“陛下与寒君相交多年,感情一定很深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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