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三章(1/2)
这一刹,仿若漫天红梅白雪皆滞于空,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就连呼吸也尽数忘却,所有的所有,唯余唇角那柔不可察的一吻。
他微微离开,呼出的一小团白气轻浅地洒在她的鼻尖,她一颤,呼吸归位,和他的气息相缠相绕,便是加倍的暧昧。
他的手一直没有拿开,她的眼睫在掌下不停地颤着,痒痒的,柔柔的,透过皮肉直接刷上了他的心房,轻弱地一颤,激起泛泛涟漪,而后是滔天的巨浪汹涌而上,一下一下,他招架不住,他欲罢不能。
眸里是比夜色还要浓重的墨黑,他压了眉峰,抿住的唇一紧一松,不由自主地又要往上靠,他微眯双眼,这次目光擒住的,是那艳于红梅的唇。
“……皇后?”
打着颤的轻唤像是一记惊雷劈在他的脑海,眼中瞬间清明,他顿了顿,故作从容地放下手,不动声色地调开视线。
眼前依旧是一片浓墨,她什么都看不清,尚未回缓之际,他牵了她走上凉亭。
他扶她坐下,转身点了灯。纱罩迷蒙了桔黄的光,颤颤巍巍地散在夜色里,出了亭便被毫不犹豫地吞噬殆尽。
她移回目光,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床琴前,困惑之时身后围了温暖的臂膀。他将她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舒展双臂环住她,覆上她的手,弹拨。
他爱极了如此抚琴的方式,他心爱的姑娘在怀里,他可以无所顾虑地凝望她,脉脉柔情不能自主地流溢而出,顺着他的眼蒙住她,透过他的身拢上她。
指尖浅浅拨,乐音潺潺过。
她并没有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两道灼灼的目光,满门心思都在指尖的七弦之上。
是他教给她的《鹤冲霄》。
苹叶软,杏花明,画舡清。双浴鸳鸯出绿汀,棹歌声。春水无风无浪。春天半雨半晴。红粉相随南浦晚,几含情①。
若于此时此景,便是——
白雪皑,红梅静,七弦萦。双伴纱灯摇寒景,风落声。冬雪无音无响。冬日半昧半明。公子伴琴凉亭夜,几多情。
亭外红梅白雪听。
绵音收尾,她的心早已乱了。
身后是心上人,触手可及的心上人,她甚至可以听见耳边他轻浅的呼吸,他的发落在她颈上,只微动,心间牵扯,一丝而缠,如凝如窒。
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她偏过头来,那剪水的双瞳毫无征兆地闯进他眸里,他目色深沉,看着她耳畔别的红梅,和那与之交相辉映的朱唇,喉间滑动,探了身去。
上一次在最后关头,他偏转了方向落在了她的脸颊,刚才梅林间是唇角,这一次,他想吻的,是这两片红梅花瓣。
很想。
眼前是他逐渐放大的面容,清绝的轮廓,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淡色的唇,全都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她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她努力睁着双眼与他对视,手心被掐得生疼,但唯有这样她才能保持住那最后的一份清醒。
在他的眼里,她看不到任何的破绽和虚伪,甚至那深不可测的眼底都泛了不言而喻的柔情。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心寒——她还是不信,他会对她生情。
她不是不信他,是不信自己。
所以有时候情爱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不爱,便是万千真情皆为戏,千万情真是假意。
她看不清楚,弄不明白。
她根本不懂爱。
也不懂他。
双唇将将要碰上的时候,她扭了头。
她很想他吻她,可是她不想要这样的吻——戏中的吻。
但凡她抬头,便能看见他眼中那浓浓的失望和落寞。
他是真的爱她。
但很可惜,她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直起身,薄唇轻抿,夜风拂开额角的发,遮掩了眉梢的寂、眸底的伤。
多么可笑,他也以为她不爱。
身份使然,两个注定水火的人,就连生的情愫都是畸形的,是不可说、求不得。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段槿煊颤了几下眼睑,轻咳一声,刚要说点什么就见面前伸来了一只玉白的手,摊开的掌心上是一支朱玉钗。
她一愣,蓦然抬头。
连君则已经换回了往日的神态,薄唇得体地弯起,淡声道:“这是臣的礼物。”
段槿煊微愕,“给朕的?”
“嗯。”他应,“是臣亲手打的。”见她迟迟不接,星眸黯了黯,略有自嘲的意味,“陛下若嫌弃,就当臣没送过。”
话音未落,掌心一空,那朱钗就握进了她的手里。
她看着那钗,通体朱红,清润通透,钗首雕了一朵极为精致的木槿。
她还是忍不住勾了唇,眸底柔和,低低地道:“朕喜欢,很喜欢……”
那欣喜的神情是无论如何也造不了假的,连君则静静地望着她,面上是微微的笑,心里却是酸涩甜柔道不清。
风止了,雪却更密了。
往常休沐,段槿煊却依旧忙个不停,假期对她来说完完全全只是个摆设。而此次的年假,她竟难得地放下了公文奏章,日日待在含章殿里,和连君则朝夕相对,两个人要么抚琴,要么对弈,要么就挨在榻上共读一本书,共品一句诗。
而今日段槿煊不知怎么就突然起了兴致,拉着连君则就去了御花园。
梅落纷纷,雪扬洒洒,凉亭里的两个人闲坐于桌边,今日无风,又下着雪,倒不是太冷,虽说临州处北,不像南地那样湿冷难耐,不过到底是冬天,段槿煊又是个姑娘,连君则还是担心她的身体,若不是不想扫了她的兴,他断不肯让她出门的。
看了一眼对面悠然自得赏着雪景的人,仿若严寒与其而言无任何影响,他无声笑笑,招来宇谦又去取了一件斗篷。
十里红梅枕雪,大雪成雾,放眼望去如一片红白交织的烟岚,如梦似幻。段槿煊正醉心于其中,面前突然蒙上了一抹淡青。
她移过目光,身上已经裹上了一件斗篷,她看着搭在肩膀上的那只玉竹之手,弯了眼角,“朕不冷。”
连君则好似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给她系着系带。
又拢了拢衣摆,这才放心地坐回去,清隽的眉眼含笑,声音竟带了些宠责之色,“陛下心血来潮,大冷天的非要出来赏景,陛下不爱惜身体,臣只能替陛下爱惜了。”
段槿煊面有羞意,佯装淡定,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去了他的身上,“朕出来时已经披了披风了,现在皇后又给加了一件斗篷,朕是一点都不冷,倒是皇后才更应注意保暖,穿得如此轻薄,到时候着了凉该怎么办?”
连君则不以为意地笑笑,“臣是男人,比起陛下要抗寒得多。”嗓音一沉,道,“况且,臣的衣服都是陛下亲自挑选布料命人缝制的,只要陛下喜欢,臣怎样都好。”
这话听起来竟像是情话,段槿煊不免心头微烫,双眸落在他那月白大氅下的淡青圆领袍上,云鹤暗纹影影绰绰,映衬着他玉白的面容,卓然清绝,大雪弥漫中,恍若神祇。
段槿煊有些痴了。
恍惚间回到了九岁那年的相见,那时的他,也如现在这般,煎雪煮茶,人间风雅。
但见公子取雪入鍑中,银丝炭火烧之,一沸点轻盐,入茶粉;二沸杓沫饽,置熟盂;三沸浇沫饽,止沸之。
他将茶酌成三碗,执一碗送于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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