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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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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被打压,镇北元帅辞了职,女帝新封的大司马也还难成气候,于是朝堂之上便唯连相一家独大,朝臣百官见风使舵,纷纷投至连笙麾下,相党一时可谓风头正盛、无人可敌,连笙更是屡次当众犯上,而对此,女帝皆是付之一笑,并不理会。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知了在殿外聒噪个不停,吵得人有些头疼,段槿煊揉捏着额角,轻蹙了眉看着手上的奏折文书,青丝半挽垂在肩上,几缕碎发沾染了汗汽,打成一个绺滑到胸前,她略显烦躁地一拨,眉心更深。

宇谦端了一碗冰露进门,打眼就看见段槿煊正屈指敲着自己的额头,显然心情极差,他定了定神,走上前把碗盏奉上,丝丝凉意侵袭,段槿煊一把接过三两口就给解决了。

冰露入腹,沁人心脾,稍稍降解了心中烦闷,她吐了一口气,闭着眼缓了几下,继续批改奏折。

宇谦立在一旁,突然发现她的衣衫已被汗给浸透,不免讶异,她体质虚寒,本是不怕热的,今天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宇谦疑惑着,再看她像是撒气一般把奏折往边上摔,瞬间明了。

肯定又是因为连相一党。

他眼珠滚了滚,低着声音道:“陛下要不要先去沐浴换件衣裳?”

湿衣服黏在身上真的挺难受的,可还有这么多折子要批,沐浴又要花掉不少时间,心里的燥火“蹭”就上来了,朱笔往桌上一拍,竟应声成了两截。

宇谦一个激灵,忙跪下,“陛下息怒!”

胸口剧烈起伏,段槿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双手撑在额上,良久,她才拖着疲惫的声音道:“不是你的错,朕不该冲你发火的,起来吧。”

“陛下……可是有烦心事?”宇谦站起来,探身小心翼翼地问。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听闻一声沉重的叹息,“连笙是越来越嚣张了,竟撺掇着数十名朝臣联名上书,说什么皇长子一日不出生,国祚便无人继承天下难安,他们惶惶不可终日。这摆明了就是要逼朕生孩子,可你知道,朕是绝对不会,也不能有孩子的。”又叹了一口气,她继续说,“朕知道眼下正是他们进行最后一步的好时机,可朕还没有帮他把路铺完整,朕怕他们这样贸然行动会有后顾之忧。”

“可是你做的这些他们不会知道的!”宇谦急道,“为什么还要做?为什么要承受他们莫须有的恨?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他们呢?!”

段槿煊淡然一笑,声音如雪落松针,“大概,是为了那个刻在骨子里的‘忠’吧……”她牵起嘴角,慢慢地摇头,“那个连我都觉得可笑的‘忠’。”

“你不是一直问太-.祖的遗诏到底写了些什么吗?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吧。”

宇谦瞬间睁大了双眼,心乱跳个不停。

段槿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太-.祖要我找到思帝唯一在世的儿子——皇甫骧。你也知道他是谁,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了,但我却从来没有跟祖父提起过。因为就连我也觉得祖父是谋逆,是乱臣贼子,我还曾鄙夷过祖父教导过的所谓的‘忠’。直到登基那日打开了那份遗诏,我才恍然,祖父他,一直都是忠臣……”

十四年前,护国将军段锐谋逆,弑君篡位,冒天下之大不韪,其心之险,其罪之重,当受天下之唾弃。

史书是这样说的。

可真相并非如此。

十四年前,真正谋逆的,是平西侯孟绍青。

当年越国太傅连笙、护国将军段锐和平西侯孟绍青皆为朝堂重臣,深受思帝的信任,可后来平西侯被派往西南贫瘠之地驻守,而太傅和护国将军却依旧留在京城,这让平西侯心里生了罅隙,渐渐的,他愈发不满思帝的这个安排,凭什么连笙和段锐就能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他就只能在西南吃糠咽菜,饱受风日的摧残?

他几次上书恳请调任回京,却都被思帝给驳回了。

于是那不满和妒火最后便转变成了嫉恨,他发誓要用自己的方式回到京城,坐上那个至高之位,不再受人掣肘。

他于光佑十三年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起兵,一路攻城略地直指京城。

势不可当。

护国将军请缨出战,思帝却拒绝了,他太过轻敌,派了两个毫无作战经验的皇子出征,他本想历练历练自己的儿子,却不成想这一草率的决定竟让这两个风华正茂的儿子惨死在孟绍青的剑下。

思帝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可已然来不及了。

由于两个皇子的错误指挥,越军伤亡惨重,就在平西侯攻城的前五日,护国将军段锐竟也举兵逼宫,提前一步取了思帝的项上人头自立为帝。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思帝的安排。

眼看着再难抵制平西侯的进攻,亡国在即,思帝秘宣了护国将军,他要护国将军亲自将自己斩杀并新立政权,以此暗中保护自己的幼子——六皇子皇甫骧。待时机成熟后再将天下奉还。

若不是万不得已,他绝不会选择这条路,他相信段锐的忠心,却又不放心。

江山和幼子,他必须分而托之。

江山可以暂弃,但皇族血脉不能有半分闪失。

所以他又暗中将太傅连笙宣进殿,暗示其护国将军亦有异心,临终托孤,连笙血誓。

思帝到底是帝王,用这一招离间了太傅与护国将军,就算段锐与孟绍青兵戎相见,连笙也可作壁上观,静待二人分出输赢,之后他便假意归顺,暗中筹谋,为六皇子铺好道路。

孟绍青听闻段锐登基的消息后怒不可遏,认为其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一时失了理智,不顾将士伤病劳苦,执意发兵攻城。将士们早已对孟绍青的强人所难怨声载道,此时见段锐已然称帝,纷纷缴械投降、弃逆归顺。孟绍青一下子变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不得不对段锐俯首称臣,并给自己发兵的行为冠上了一个同段锐里应外合助其称帝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先发制人,段锐便没有办法对其下手,只得给了国公之位,暗中较量。

一切尘埃落定,皇甫王朝最后的血脉却不见了踪迹,襄太-.祖秘密派人寻找,终是无所收获,只得先守着皇甫江山继续寻找六皇子的下落。

襄太-.祖为越国戎马一生,身体早已虚空殆尽,登基后的第二年便崩于翊辉殿。

他深知太子段弋不是成大事者,于是临终前给皇太孙段槿煊留了两道遗诏,一道是命其及笄之日立时监国,而另一道上面则写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并要皇太孙血誓,不论付出何种代价,定要寻到六皇子皇甫骧,将这万里河山悉数归还,且不得告知其当年真相,以保皇甫氏的王者尊严。

“但凡祖父早点告诉我这些,这江山早就还给他了。”段槿煊双眼迷离,思绪回溯,“祖父‘逼宫’的那一日,在出城的马车上,我嫌闷开了窗,在角落里看到了当时的连太傅和一名妇女,那妇女把一孩童交给他,嘴里说的,是‘六皇子便交托给太傅大人了’。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相府公子,其实是亡越的六皇子——皇甫骧。”

宇谦冷汗横流,唇上泛白。

“祖父和父亲都见过他,所以连笙只能把他藏在深宅里,这么些年,他过得也不轻松。”段槿煊苦笑了一声,“思帝当真算得一手好棋,两家忠臣皆被他算计得体无完肤,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我段家的这颗赤胆忠心——宁愿背负万事骂名,宁愿自取灭亡,也要固守皇甫江山的赤胆忠心。”

她仰起头,深深呼吸,唇边的笑格外勉强,“宇谦,你来告诉我,这究竟是‘忠’,还是‘痴’呢……”

她又说:“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恨我的姓氏……”

这个姓氏让她背负了太多不能承受之重,她不能暴露情绪,她不能是平常家的姑娘,她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不能按自己的方式而活,她甚至,

不能拥有爱情。

……可她终究还是爱了。

“你知道的,我会唇语,我读懂了那个妇女的话,我知道了那个孩子的身份。所以从监国那日起我便开始筹谋如何将这江山还给他,我想要替祖父‘赎罪’,替我段家人‘赎罪’,可我竟没有想到,这条路,祖父早已为我指好了……我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这份宿命。”

“小姐……”只唤了两个字,宇谦便再难开口了。

她一愣,眼神凄迷,叹说:“还是将府小姐的那段日子,虽然过得也很辛苦,但那却是我这一生最快活的时光。”她垂下头,脸上是欲盖弥彰的疲累,就连搭落的碎发也是根根辛酸、丝丝倦乏。

“宇谦啊,你这一声‘小姐’,听得我好想哭啊……”

宇谦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哽咽着,泪眼婆娑着望她,“小姐,你可以哭的,你哭吧,哭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段槿煊摇了头,眉蹙着,唇却翘着。

这样熟练的假笑已经长在她脸上了,摘不掉了。

她说:“哭有什么用呢?我的眼泪不值钱,赚不了怜,得不到爱,没人会心疼的。”

“我心疼!”宇谦跪在椅边仰望着她,他捂着心口,又悲又恸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到鬓里,冰凉冰凉的,却浇不息他内心深处最卑微最隐秘的情炽。

他泣不成声:“小姐,我心疼啊……”

段槿煊看着他满面泪痕,有那么一瞬的怔忡,又是最温和的笑,她伸手擦去他的眼泪,嘴里是近似叹息的一句低语。

“宇谦,谢谢你……”

这一生有你为伴,我很幸运。

但是对不起,我的心里,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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