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七章(1/2)
雪花割过她的脸,冰冷的痛,绵密的痛。
她停住了脚步。
皇甫骧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她每一步远离都是对他的一记凌迟,她停下了,他的心跟着猖狂起来。
回过头来……
他心里这样呼喊着。
回过头来,只要你回头,我就不顾一切冲上去抱住你。
再也不放手。
他不得不承认,他舍不得她。
他不得不承认,他放不下她。
什么狠决,什么无情,什么家仇什么国恨,在见到她的那一眼,全都变作烟云散。
但他还是存了那份骨子里的骄傲,他不会迈出第一步,他只会等待。
……等待成空。
漫天白雪里,她红衣似血。
他见过她穿红衣的样子,是在他们大婚的那一夜,庄重、矜贵、没有温度。
而此刻的她,那袭红衣逐雪凌风,比火艳烈,比血凄绝。
她停在那里,久久地停在那里。
直到快要站成一尊雪雕,她才慢慢抬起手,仰起头。
她身影单薄,她侧颜清丽,她眉目如画,她笑容惨淡。
风刻在她瞳里,那双凤眸,那双看穿世间万物的凤眸;那双看尽人间冷暖的凤眸;那双看破尘间沧桑的凤眸,在这一刹那,干净得如同一汪澄澈见底的秋水,唯有片片白雪落于其上。
寂静、无声。
唇角的弧度大了些,却难掩悲凉。
似是释然的叹息,几个薄弱的音节从她口中飘出。
“这大概,是最后一场雪了吧……”
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我的最后一场雪。
低近呢喃,殿里的人听不见,只能看到她翕动的双唇如红梅落雪,哀艳的绝美。
转身,红衣翩飞,残躯渐隐。
是飞蛾入火,誓不归。
今后的年岁里,每当皇甫骧忆起这一幕,心口便是一阵无可附加的痛,久久不能停歇。
她走了,毫无眷恋地走了,没有回头,也没再看他一眼。
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却留在他的心里。
从未离开。
道承三年正月十六,亡越六皇子皇甫骧率军长驱直入,直逼太乾殿,囚女帝段槿煊于冷宫。襄国亡。
次日,皇甫骧黄袍加身,复越国,复皇甫王朝。改年号为正元。
新帝很烦,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烦。
烦到他直接撕了朝臣们上奏的奏折,烦到他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烦到他狂躁,烦到他想要怒吼,烦到他快要炸了!
改称为正元的这一年已过去两个多月了,他坐上那个位置也半月有余,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该做的也都做完了。
只剩下一件事。
——他该立后了。
这几日不断有朝臣上奏请求他赶紧立后以安社稷,而今天贺辉更是一大早就领着前越的一众老臣翊辉殿前请命立即立后。
他没法视而不见。
一边是朝臣们的步步紧逼,另一边是冷宫里的寂寂无声。
哪一个都能将他逼疯。
没错,自从段槿煊被囚禁到冷宫里,他便再也没有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因为宫人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汇报的。
这位段氏女子——一介废帝——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待在冷宫里,安安静静地醒来,安安静静地吃饭,安安静静地睡去,不发一声,不说一字,就连身边陪伴着的那个年轻的宦官也是毫无声响。
死一般的安静。
若不是宫外重兵把守,若不是每日有人去送膳食,宫里人怕是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但也就是这份安静,让新帝每日都处于烈火焚心的焦躁之中无法自拔。
正如此刻,他瘫靠在椅背上,用拳砸着自己痛到快要炸裂的脑袋,剑眉深锁双目紧闭。
——俨然濒临暴怒。
他霍地睁眼,抓起笔就在纸上甩了三个字。
他死死盯着,像是誓要盯出几个窟窿来一般。
而后他猛一摔笔,拳头砸到桌上。
随着沉闷的一声,一股血腥之气也在这闷热无比的大殿弥散开来。
立在一边的总管三九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
“陛下!您的手……!”
皇甫骧一把挥开,双手撑在桌上,眼里喷了火。
纸上三字一笔一画都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剑刃,刺得他双眼生疼,刺得他血肉模糊。
“段槿煊……”
音节从牙缝里被挤出,又是一拳落桌。
“……你为什么偏偏是段槿煊!”
咆哮一声声回荡,不用地龙,光是他的怒火就能将这殿里的空气给烧个一干二净。
他喘着粗气,表情似怒非怒,似痛非痛。
这三个字他写了无数遍,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天里,他日也写夜也写,梦里也在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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