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2)
京都温府门外堆雪无人扫,飞箭断刀横陈,血色四溅,钻满石缝,因是已经到了深夜,风凉入骨,热血早已凉透凝固。
王灵娇带着他们在温府左拐右弯,看着沿途生气全无尸骨成堆的短巷,一边捂着唇哭一边尽力把目光避开死尸,磕磕绊绊往前走。
当是时,蓝曦臣听说金光瑶要去温府,心下不放心,便和蓝启仁道,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和叔父一会儿再说,夜来风寒,我想一同前去。
蓝启仁已把事情听了大半,脸色并不好看,尤其是听到事情件件和温若寒有关时,更加难看。一时间听蓝曦臣说打算一道去温府一探究竟,自己也心烦,便挥挥手示意他离去。
“是……这里?”
魏无羡走到一扇木门前,敲了敲那扇破旧的门。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仿佛随便来一阵风都能摧枯拉朽般吹倒,实在是太不堪一击,任谁都想不到会把人藏在这种鬼地方。他打着那盏灯笼,有些迟疑,看向王灵娇。
王灵娇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便点点头,冷风把她的声音都冻僵了不少:“……是、是的了……因着近来天气寒冷,一直在落雪,应该还没有腐烂……”
魏无羡踢开门,木然道:“你先进去看看有没有危险。”
王灵娇脸色煞白:“不、不行的……我、我不敢看死人尸体……”
魏无羡眯了眯眼睛,嘴角竟涌上一丝笑意:“你,不想进去?”
王灵娇连忙道:“我、我进去……我进去……”
她蹑手蹑脚提着灯笼走进那间破败的屋子,借着灯笼微亮的光打探着角落,到最后看到最东边的角落里缩着一个人的尸体时,不由得捂唇连连后退,连忙避开了目光,抖着身体退出来,对魏无羡指着东边角落哆嗦道:“在那、那里……”
魏无羡似乎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着若是找不到至少不能真切确定生死,看王灵娇那般惊惧情状,恐怕消息不是假的,他一时愣神,只也跟着发神。
金光瑶觉得风冷,往蓝曦臣怀里靠了靠。
蓝忘机道:“魏婴,你若不敢去……”
“我什么时候,”魏无羡明明心里发虚,目光却死死盯着东边黑漆漆的角落,根本无法移开,“有过不敢做的事情了?”
王灵娇不敢说话,就见魏无羡已咬唇走了进去。
那具尸体背对着门,僵硬的指节上还有着错综复杂的疤痕,浑身已经爬上了星星点点不易察觉的尸斑。因天气状况特殊,尸体便没有腐烂,就连尸斑都十分细小。
魏无羡看着那具尸体身上穿着莲花坞家主九瓣莲衣袍,似乎是不愿信,顿了很久都没有敢把那具尸体翻过来见一见他的正脸。
若不是江澄呢。
若不是他呢。
他安慰自己说。
若不是他呢。
先看一看吧。
魏无羡把灯笼放到一边,慢慢地架着对方的手臂把他翻过来,借着灯笼幽微的灯光,便看清了那张死去已久的脸。
除了魏无羡,没有人敢进去这间黑屋。王灵娇吓得发颤,蓝忘机看着魏无羡背对自己僵硬的背脊微微蹙眉,蓝曦臣亦然,金光瑶微垂着眼眸,眼中有些许悲哀,却不十分真切,带着不易察觉的漠然。
魏无羡顿了很久,最后在死去多时的江澄耳边轻声道:
“师弟,风大雪寒就别在外面玩了,我背你回家。”
对方阖着眼不说话。
孤寂的狭仄房间里,只有钻进墙缝的北风呼啸。
他把江澄揽在怀里,捧着江澄的手摩挲,一边呵气一边垂眼认真道:
“你手好冷,我帮你暖和一下,一会儿就不冷了。你倒是理理我别不说话啊,我好无聊。”
江澄的头靠着他的心口,微微低垂,僵硬的躯体以难得温和的姿态躺在他的怀里。
江澄活着的时候,浑身是刺,二人从小到大,顶多是生死刹那揽腰相救,再也不能更亲近。如今他安然偎在魏无羡怀里,不骂不吵,倒是难得安静下来。只是他脸上有血,有疤,连一口气都没能剩下。
魏无羡揉了会儿他的指节,忽然道:“哦我想起来他们给你用了腐烂皮肤的药?……会不会疼?那我轻点给你揉一下……不痛不痛了……”
江澄垂着手,仍然是没有回答。
蓝忘机道:“魏婴。该走了。”
魏无羡背对着他没有站起转身,而是回答道:“不行,我师弟还不想回家。”
蓝忘机道:“江宗主已经死了。”
魏无羡没有回答,仍然是摩挲着江澄的指节,然后笑道:“好像暖和一点了。”
蓝忘机道:“江宗主已经死了。”
蓝曦臣道:“……忘机……”
蓝忘机见魏无羡不再回答,继续重复道:“魏婴,江宗主已经死了。”
魏无羡置若罔闻:“风大雪寒。我们回去吧。明个儿我溜去宫里去问师姐讨一碗莲藕排骨给你喝。”
说罢站起,把江澄背在背上,也不顾灯笼还被冷落在一边,径自走出去,一眼都不多看,只喃喃道:“你身上好多伤,待在温家天牢很难受我知道,我会给你弄好的,你忍忍,我这就带你走了。”
蓝忘机见根本拦不住,魏无羡则像魔怔一般背着江澄走远,再加上刚和温若寒交过手吐了那么多血,身体状况便如强弩之末,心里生怕他出意外,便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金光瑶目送他们走远,而后转身道:“温夫人,你还记得我答应你的承诺么?”
王灵娇连忙点头:“我……要见我夫君……”
“他在黄泉。”金光瑶笑道,“你都一手毁了江家了,就算我想放过你,魏公子会让你好活?——还是死个痛快吧,这样就够仁慈了。”
王灵娇没等他把话说话就脸色发白尖声夺路而逃,金光瑶摇摇头:“与生不如死相比,死倒是显得尤为痛快了。世间苦痛,死算得上什么,生者最苦。”言罢扬声,“逃也无用,我决不食言。”
蓝曦臣本想追上去,却被金光瑶拦住,按住了朔月的剑柄,边走边道:“二哥的朔月,不适合杀太多人的,白天见血够多了。还是我去罢。”
须臾间金光瑶已将恨生出鞘,身形一晃,隐匿在暗夜里,便瞬而听得女子的尖叫哭声,喉头的咒骂只说了大半句“金光瑶你不得好——”,话没能说完,一刹便再无声息。
蓝曦臣拐过屋角,看见金光瑶已将恨生上的热血擦净,收鞘目色淡然看着倒地对他怒目圆睁的尸体。
金光瑶侧眸,见蓝曦臣来了,便收剑拢袖笑着走去:“她临死大抵是想说我不得好死,将死之人,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的,这类人我见得多了。我都不放心上,二哥更不必——”
蓝曦臣蹙眉:“你若自己着实不在意,但也要有人替你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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