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2)
车里到处四下看了看,她问:“公子,可否示下棋盘在哪?”
“几案翻一面便是。”
杜访松几下把案面清理干净,桌面翻转过来,果然是一张棋盘,这个不错,打发无聊再合适不过,省得闲着心烦意乱,胡思乱想。
她一点也没有邀秦修朝对弈的意思。自顾自踢掉鞋盘腿在软榻上坐好,打开一包点心放在腿上,凝神细思,片刻功夫便摆出一局残谱。巧妙的是,棋子放在棋盘上竟被轻轻吸住,马车无论怎样颠簸都不会打乱棋面。
敬巧阳嗜好手谈,除了传她艺学功夫,还将围棋的全部造诣悉数教给她,闲来无事她也时常陪着师父下棋。青虽出于蓝,倒未必胜于蓝,一开始师父让她四五子还被打得落花流水,后来她在棋力上狠下一番功夫,倒也有了很大长进,不时还能与师父杀个旗鼓相当。难得上个月运气好巧胜师父几局,他老人家是又生气又高兴,然后气鼓鼓地把一本珍藏多年的上古棋谱给了她。
她如获至宝,真不愧是上古棋谱!果然精妙无比,她得空便抡着棋谱打谱玩。其中有几局残谱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几乎思虑成魔,甚至局谱都烂熟于心,这一路无事,正好摆出其中最有意思的一局继续琢磨。她一手拈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另一手捏着一枚黑棋,盯着布好的棋面怔怔出神,面色凝重。
也只有在思虑的时候,杜访松才难得有几分肃色,浑然如入定老僧。思索了约一炷□□夫,她方艰难地落下一枚黑子,又从木盒里捏起一枚白子推演下一步。
不难又怎配称上古棋局?似死似活,看着无解,又隐含变数,越思越觉得奥妙无穷,就连点心也忘了吃,一时半会儿那满肚的烦心事也抛在脑后。
待她入神钻进了棋局,这棋盘好像也鲜活起来,棋面千军万马在厮杀,白棋像是负隅抵抗的孤胆将军,任凭黑棋围剿也不放弃突围的希望,黑棋横刀立马,刚烈凶猛,却又未能对白棋赶尽杀绝,白棋还存有一线生机,棋面上仿佛两个惺惺相惜的绝世英雄立谈中。她暗叹太不思议,当年,究竟是怎样一对妙人才能下出这一局妙棋?
正在举棋难定时,一粒白子突然从天落下,她面带愠色的抬起头,棋是他的,可棋局却是她布的,懂不懂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正待开口讥他两句,却见他也入神地盯着棋盘,她再仔细一看白棋落子的地方,略一思索,发现这枚白子落得十分巧妙。
杜访松一下子来了精神,及时收起已到嘴边的难听话,跟着落下一枚黑子对白棋进行合拢围剿。一来二往,两人就着残局厮杀起来。
两人不紧不慢地厮杀了个把时辰还不见分晓。秦修朝再落下一子,看了看对着棋面冥思苦想的杜访松。没想到她的棋力不仅不弱,棋风还异常凛烈绵密,一开始只当她无聊戏耍,直到她布出这局残谱并落了两手棋,竟勾起了他一些兴趣。这女子虽说的确刻薄厚颜还有虚伪了些,但至少还有这点能处。堪在他手下这样过棋之人,起码在女子中并不多见。
哪知杜访松对他的评价竟也相差几无,虽然秦修朝这人就是一个厚颜无耻、装腔作势的衣冠禽兽,但棋下得还不错。他棋风缜密,泼水不进,攻敌还不忘顾己,较量这阵子下来,她估计他的水平不一定及得上师父,但应该比二师兄要厉害些。
一想到二师兄,她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车外渐有人声喧哗,吵吵嚷嚷的似乎进了城,又走了一会,马车停下。听见莫离在车外道:“少主,长祁城到了。”
杜访松皱眉,这正在紧要关头,她不耐道:“下完这局再走。”
秦修朝却将棋子一扔,起身下车,“不急,这一路还长得很。先挂一手,明日再战。”
她心有不甘,盯着棋盘又看了一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跟着下了车。
长祁城在临国中西部,是各路行脚商人来往必经之地,繁华且富庶。马车停在长祁城中一条热闹的街市上,街市两边长长的商铺,小贩卖力地吆喝着,络绎不绝的行人在其间穿行,比起小小的青木镇,这长祁城要形胜气派多了。
马车旁边立着两人,一胖一瘦,胖者穿着红绸暗纹长袍,圆圆的脸看着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掌柜模样;瘦人是一位老者,青衫长髯,一副师爷的打扮,两正恭恭敬敬地垂手候着,见秦修朝从马车里面来,忙不迭上前行礼:“少主”。
杜访松抬头看了看,马车停在了一个钱庄门口,铺面门脸三丈来宽,牌匾上龙飞凤舞地上书“大德盛”三个大字。
秦修朝向几人点点头,转身对杜访松道:“来!”莫离将马车将给一个小厮,紧随主人其后。
里面也早有人候着,见秦修朝几人进来,低眉垂眼地行了礼,赶紧撩开左边后堂的门帘让他们进去。
后堂别有一番天地,穿过几进院落,一直走到最里面一个四方露天大院子,院子别致而雅趣,鸟语花香、盆景枯山一应俱全不说,中间还有一个汩汩流泉的池塘,里面欢脱地游着几尾锦鲤。杜访松跟着秦修朝走进南面厢房的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早有婢女准备伺候着,他们一行人刚进屋,婢女们立即开始忙碌,利落无声地倒上热茶,拧好热巾递给他们,秦修朝接过热巾拭了拭手,对杜访松道:“今日就委屈杜姑娘在此间休息一晚。请先饮茶盏,一会命人带你回房。”
杜访松四下打量了下,屋子里薰着甜润浸脾的木沉香,陈设也是异常富丽,极显气派,正对着门的北面墙上挂着两副花鸟画,她呆了呆,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款识竟是已故名师张青染的印鉴!立架上的青铜器摆件和秘色瓷花瓶,泛着幽幽古韵,其他物件摆设也是无一不精,无一不雅。这不是寝屋,但这一路看过来,料想也不会太差,她却点头道:“委屈一些也无妨。”
秦修朝正用热巾擦拭的手一凝,斜睨了她一眼。莫离冷哼一下,要说什么,想想又忍住了,屋里其他人垂手低头,默不做声,却心道:这姑娘好大的架子!
杜访松立在张青染的花鸟画前,眯了眼细细揣摩,不放过任何一个嫌疑处,如是伪作,那她可以嘲笑他一番。可是瞧了半晌,倒是越瞧越生欢喜,这运笔这气势分明是张青染才有这番笔力,的确真迹无疑。
看来君临楼富可敌国果真不假,这汇通天下的“大德盛”竟是君临楼产业不说,还把张青染的真迹大喇喇地一挂就是两幅,他们这些天天只知拨弄算盘珠子的生意人可真懂欣赏?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秦修朝慢慢踱到她身边,也看着墙上的画,悠悠道:“这画可还入姑娘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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