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之匣（1/2）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微灼的刺痛中，以及略经缓解却依然鲜明的疲惫。身体里还残留着被异物持续填充过后的钝痛感。身侧另一个人近在咫尺的温度与气息他感到了些许安心。虽然就枕在枕头上，脑海中传来的下坠感却挥之不出，他努力放轻了呼吸，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做的一个短暂的梦。
置身于没有光照也没有尽头的隧道之中，有一个孩子牵着他的手。那个孩子的衣服正面写着孤独，背后则写着死亡，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侧，带领他在漫长的隧道中走下去。一旦等到他产生了想要放弃的想法，他就走到他身前，让他去看自己的衣服背后。
现在，梦已经醒了。
他睁着眼，不确定现在的时间。只觉周围的黑暗就像仍在梦中。
你喜欢患得患失的感觉吗？
他记得那个孩子依稀这样问道。
或者你喜欢一无所有的感觉吗？
如何能够喜欢。他听到自己回答。
可你却必须二选其一。
你已经有了选择。
你有把握留住他吗？
人们根本不希望得到真正的自由，有时候甚至渴望更沉重的镣铐。
否则，又为何要爱上别人。爱会让人彻底失去对自我的掌控力，为了所爱之人甚至愿意沉沦在十字架旁，早在过去就杀死了世上的神，当今却又要再度寻求神殿的庇荫。
他会明白什么是爱吗？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懂这件事，就像他认为爱情就如同友情一样，都属于那些站立在光明的世界中、心中具有着至高无上的道德律令与生命准则的人才能够拥有。但可选择的道德永远被他摆放在一个低到可有可无的位置上，他对弱者没有同情与怜悯，有的或许只是悲哀。
他时常觉得一些人的生命只是一种错误，从淤泥中生长出来后只是腐朽地挂在枝头之上——不如被一阵风卷走。死亡对于他们反而是成功。这一范畴甚至包括他的亲人。
所谓的生命准则对他而言同样是一种荒唐可笑的东西，只因他愿意为一句乏善可陈的话而付出一切，几乎从未感到自己真正活着的人又何谈什么生命准则。
他已经会了。
那个人为他放弃了向死而生的自由，就人生注定消亡的这一结果而言，这种自由反而最接近生命的本质。那么，他该付出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抵偿？
——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你有把握从死亡手中留住他吗？
“……”
“在想些什么？”
太宰治的声音很清醒，仿若从未入睡。
“……”
“我在想……我们就像围绕着同心圆画圈一样。”
臂弯的力道收紧了，肩颈处的温热的气息转移到耳际。
“那么……圆心是什么？”
持续的湿热感让芥川本能地想要战栗，没有衣物在周围的感觉向来让他不安。所以他讨厌去澡堂。此刻在与另一个人肢体亲密相触的境地下，能够不加防备地入睡已经足够令他意外。
无端地，他有了片刻的怔忡。
“……是死亡。”
过去一旦因某个契机感受到死亡的魅力，就很难再逃出圈外。只能渐渐地向死迈进。
身侧的人顿了顿，随后，一只手遮到他的眼睛上。
芥川顺从地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意识昏沉涣散，他在一种怃然的状态中被再次带入了浴室，沉默不语地任由对方为他进行清理。疼痛变得愈发惨白，却还有发泄过后的快感残留在视界里，情.欲的阴影遍布疲倦困顿的神经。这是一种与醉酒相仿的低迷感，他半睁着眼强行抬起头，出于不知从哪里来的固执，透过氤氲的水雾继续去看对方的表情。
太宰治轻轻侧过了头。
“别再这样看着我了，否则。我会想要再来一次。或许更多次。不计数次。”
“……痛。”
平铺直叙，声音低不可闻。
太宰治的呼吸滞停了一瞬。他凑近看向芥川的眼睛，发现他的瞳孔其实并未聚焦。
“……我轻一点。”
他说完，放缓了手指上的动作。
“可以出去了吗。”
“……”
是从浴室出去还是让他拿出手指呢？
太宰治沉默了。
“不洗干净会生病的，再稍微忍耐一下。”
不射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似乎就是做不到。
还有一种更为便捷的方式则完全被他排除在了考虑范围之外。
太宰治无奈地想。
“……”
“……”
“不想待在这里。”
“好了好了，我知道。”太宰治毫无抵抗地投降了。
他有些好笑，芥川却已经不安地想要蜷缩起身体。本来的身高并不低，看起来却像是只有一团。
他将这只湿漉漉的猫从浴缸里捞了出来，抱到床上，用干净的浴巾将萎靡不振的青年从头到尾地擦了一遍。明亮的灯光下，身躯上的淤青红痕显得分外清晰。果然，这种颜色的肌肤太容易留下痕迹了，其实……他也没有做得很过分……
好吧。这次的确有些过分。
“……”
看来是真的很过分。
太宰治迟疑地想。
“如果你不偏要看着我，说不定我的自制力还能发挥本应该有的作用。”
芥川一言不发。
“或者你不要这么乖地让我欺负……”
这只黑白色的猫裹着浴巾缩进了被子里。
“过来，让我抱抱你。”太宰治无情地命令道。
“……”
“……”
“……”
“不然，我就过去再……”
芥川从被子里缓慢地挪了出来，仰起头，灰色的眸中不自觉地带着一丝不甘心和委屈。
“……我是不是太笨了。”
太宰治愣住了，心下轰然一声。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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