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2）
在脑海中骤然传来了的，近乎本能一般地以为要将身体机能摧毁、心脏就此停跳的对于接下来面临危险的认知。却只是仅仅造成了地面被切割坠落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作为一名暗杀者。她的判断，或者说下意识的反应绝对不会出错。
落地时便稳定平衡立刻将匕首握在身前，做好在烟尘散开之后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准备。显而易见，这次的敌人非常棘手，失意的话就会死。
脚步声离近了。
对方并没有刻意维持无声息的行动，似乎并不在意在敌人面前直接暴露自己的位置一样。紧绷的神经在终于发觉到来者的身份时，惊异已经先于理智支配身体发出了声音。
不——不应该现在才意识到。
港口黑手党之中拥有着这样不知道会从何处发动，连敌人的面目都看不到就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异能力。
只有一个人。
纤长的黑色风衣，劲敌的身影逐渐在目光中映现至清晰，距离实则已经很近了。泉镜花有些不明白芥川到底在想什么，不顾自己擅长的战斗方式而将距离拉近至夜叉白雪的攻击范围内。简直是对自身实力过于自负的行为。
当即能够想到的作战方式只有一种，在对方专注于夜叉的攻势时找到暗杀的机会，一击毙命。审慎地观察着青年的姿态神情，想在其中窥见一丝异能发动的迹象。
芥川垂下目光，晦暗的光线下瞳孔无限接近于漆黑，整体的轮廓如同浸在彻底的黑暗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寂静，冰一般的杀意悄无声息自其中淌过。
“离开，否则杀了你。”
危机感仍未解除，却也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加深。
可是——
“我不会走。”
穿着和服的蓝眸少女站起身，与过去截然不同，明亮的眼中闪着坚定执着的光。夜叉白雪巨大的身影同时在她身后悬浮停下，宣告着此刻与敌一战的决心。
“芥川前辈！”伴随着慌乱的脚步，一道急切地声音自二人上方响起。
“你去报告敌人入侵的情况，这里我会解决。”
“我知道了。”能够听出安心的语气，接到命令的樋口没有犹豫地依言执行。
他被下属所信赖着。泉镜花脑海中瞬间出现了这一认知。
哪怕在听到有疑似放敌人离开的言论之后，那个女人依然遵从了指令。
不过，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形势到底于她不利，现在已经有人去通报了，这场不可避免的战斗就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只会让接下来的行动变得更加困难。
芥川闭起了双眼。
作为不去主动进攻的要求。
芥川答应了中也，起码不会在保护首领这件事上让对方失望。
“……”
“……”
“那么，就让我……”他的吐息间有着短暂而微妙的停顿，像是本应鲜明的情感痕迹被压抑埋没了，“就让我见识到你选择侦探社的成果吧。”
黑衣青年平静地注视着少女的所在方向，他的目光没有让她感受到本应具有的存在感。只有一种压倒性的冷漠不断向她迫近。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此刻站在少女身前的，并非人类，甚至无法将其称之为无感情的野兽。
那双眼睛里没有关于善于恶的界限划分，也没有最开始产生在躯体中的憎恶，有的只是虚无。眼下绝不存在任何一种能够让青年产生动摇的东西。
过去在一个人身上逐渐得到了属于人类的身份之后，他却又在此时放弃了这一点。追其缘由，或许出于并非一时之策。
在青年身上产生的变化，他若有若无的一些想法。少女并未过多关注。
匕首被警戒地握在手中，泉镜花只是紧盯着芥川的动作。
不见任何预兆地，快到仿佛穿透了空间的无数黑刃已经从芥川身后高速射出，与夜叉与刀不断碰撞形成金属相击般的锐鸣。
“……”
几个呼吸之后，夜叉白雪就像被确认了无价值一般。从地下穿出的黑布将其束缚在了半空中，被动地陷入挣扎。
“你无法杀了我，离开吧。”
似是好意地劝诫着敌人，芥川再次说出了与之前格式相同的话。
“我说了，不会离开。”
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泉镜花缩紧的瞳孔透出阴郁，“你说过，除了杀人就毫无价值，你告诉我这条准则。却自己否认了它已定的价值。”
话落，非物质化的夜叉消散在了空气中。
解除了束缚，并使物理攻击无效吗。
在从另一侧斩落的刀被空间断绝及时拦下了，但脑海中的危机感却仍未消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芥川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
“敦说，无法拯救他人的人没有活着的资格。你同样否认了他。”
以一种不知名的，也称不上具体或是清晰的恨意，少女裹挟着怒火的声音如同在宣告着绝不会宽恕你。
“既然只会否认那么就去死好了，如你所愿。”
“再见了。”
“……”
身旁的青年死一般地没有传来声响。
然而，手中的匕首却被以黑布缠绕的手握住了，拼命发力也做不到抽出或者移动。不仅想不出别的作战计划，一时间大脑更是在意料之外的情形下变得空白一片。
索性，在双方僵持不下中不断生成的不安遍及到全身之前这一境况就被打破了。
被迫断裂的刀身发出清越的悲鸣，镜花立即蹬地飞身向后撤出距离。
她紧紧地盯着青年的动作，冷静下来，还没有到放弃这次奇袭的地步。
镜花告诉自己。
不想让敦失望，也不想让侦探社其他同伴失望。更不想死在这里。
芥川低着头一言不发，站在原地。就像在等待对手调整攻击时间一般。
没有了刚才产生了的那点惊讶。他再次失却了人类的情感，传递到周围的光在没有真正接触到他之前就被吞噬掉了。
从青年的身上，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的东西。那就是属于人类的、明确的感情。
这就是港口黑手党的黑色死神。
抿紧了唇，就如对方所说，泉镜花不得不意识到芥川是她无法杀死的敌人。连在时间限制下成功使出了的最强手段也遭到了压制，接下来如何反抗都是无效的。
可是，她还没有放弃。与此同时，一股经由矛盾冲突所带来的疑问缠绕上心头。
除了持续带来杀戮与恐惧。死神的目光不会注视人类，只是在注视着虚无。
在他手中消失的，或许根本称不上是生命。于他看来活人与死者别无二致，不过死亡存在的不同形态罢了。
——为什么还活着？
这种想法遏止住了呼吸。
不，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以她的认知，这个青年的目光当然并不仅仅是在注视着虚无，起码有一个人在他看来是不同的。
但是，这不意味着就是矛盾的。
“我知道了。”镜花对他说。
成功地说服了自己一般，握着断匕微微颤栗的身体停止住了。
芥川抬起头，眼神漆黑。
“你跟那个男人一样，都生在虚无那一侧。你现在之所以站在黑暗中，只不过是出于习惯认为这样更适合自己罢了。”
依然静止的目光像是发来了“为何会如此确定”的疑问。
少女闭上了双眼。
“那么放弃吧，以你的存在是不可能找到活着的意义的。杀戮与拯救在你看来都没有价值。”
“为何？”芥川说。
“在你们看来怎样都没有意义，有这种想法的人从根本上就是无可救药的。”镜花冷静地反问芥川，“为什么要活着？”
“为了使他活下去。”
“为了使谁活下去？别开玩笑了。”
令自己都感到困惑的憎恶语气脱口而出，镜花下意识抿紧了嘴唇。
“……”
芥川的脸上浮现出了与悲伤相类似的感情，淡到难以辨别，几乎接近于无。
他的身上依然覆盖着一层厚膜。之间是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遥远距离。
真好啊。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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