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之夜 十九（1/2）
不眠之夜 十九</p>
夜愈发的沉。</p>
十音只能听到车厢之外，酒店空调的风管在呜鸣。除此，周遭是凝结成块的死般寂静。</p>
只有他俩的心跳声。</p>
十音不知有人的算盘，答的是：“我没指望。”</p>
“……”</p>
气死他算了。</p>
十音很诚恳：“我只是想，你看到我，就总是不开心，这都是我的错。运气那么好能重逢，你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不和你说说话，会很遗憾。”</p>
“重逢是运气好？”</p>
十音没理解：“我不是那意思，你遇到危险我特别担心。音乐厅后天那一面，说惊喜是不恰当，但我还是激动，好几天都没睡好。无论有没有云旗这回事，我都想找借口，和你说……很多话。”</p>
这话是肺腑之言了，他总算没再冷哼。</p>
“究竟想不想家？”梁孟冬又问回来。</p>
“想。”</p>
十音低垂着视线，心头纷乱。</p>
家这样遥远的地方，她早就望不见了。</p>
她始终在矛盾，她真的应该求孟冬收云旗么，孟冬留在南照的理由是什么？</p>
她不知他为什么要回国，既然回了国，又为什么不留在家里。S市是经济文化中心，他不需要跑来这里发展。</p>
但是，有人在暗处复制他的指纹，其他地方真就安全了？她更无法保护到……</p>
梁孟冬抬起手肘，轻轻撞了撞了她的右臂。</p>
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现在是惊弓之鸟，他不出手，不要想有进展。</p>
十音偏头看他：“嗯？”</p>
“除了家，还想什么？”他的嗓音不那么冷硬了。</p>
十音笑着：“想你总在生气，要怎么办。”</p>
他不爱笑，但从前私下对着她，其实经常笑的，纸老虎。</p>
总是她的错，怎么骂都好……可他不会骂人，最多就是凶，还是纸老虎。</p>
“你说呢？”</p>
梁孟冬抬手，左手的手腕稍稍活动几下，拇指也动了动，伸在她眼前：“余十音你看清楚，腱鞘炎在这个位置。”</p>
十音抹抹眼睛：“我知道的。”</p>
“你知道个鬼。”</p>
“我真知道，这是常识。”十音申辩，又关切，“报告上写得格外严重，听说现在好些了？”</p>
梁孟冬又动了下手腕，讪讪收回手：“听谁说的？”眼睛瞥在窗外，看墨夜里点点的灯。</p>
“其实是猜的，音乐会强度那么大，应该是好些了，不然没法演奏。”</p>
“知道猜，不会自己检查？”</p>
十音哑然，检查……</p>
是不是怕他有毒？</p>
梁孟冬七窍生烟，身子探去，径直抢来她一只手，将它紧紧覆上自己的左手。</p>
**</p>
十音不知道，梁孟冬几月不痛的腱鞘炎，经此一役，才是隐隐生痛。</p>
手心覆着他，她的手，又为他另一只手所包覆。姿态诡异，十音一动不敢动，就这么由他蛮横。</p>
仿佛她不是陪他枯坐在深夜车厢，而是一同坐在时光里，落满了灰的时光。</p>
他是心头窝着火不想再说；十音心里饱胀了酸涩，不敢说话。</p>
她没去看他的眼睛，久久低着脑袋，强忍泪意。怕惊扰这一刻，怕一说话、一抬头，梦会醒。</p>
过了很久，梁孟冬缓缓松开右手，因为刚才过度使力的缘故，十音的手背被压得发白，一点一点才回了血。</p>
他拨开她的袖扣，开了车灯，光线黯淡，不过可以看见她右臂那道新痕，已经结了痂，颜色很深。</p>
新痕的左侧，还有一道旧疤痕，应该过去很多年了，色泽褪成浅粉，却比那道新伤狰狞许多，可以想见受伤时的惨烈。他从未见过。</p>
他指头往那儿轻轻抚了一下，十音痒得想要抽开，手却被他擒住了。</p>
他要十音将右手垫在他的腕下，又拉了她的左手重新覆去。</p>
十音任由摆布，并不敢用劲，只是轻轻盖在那一处。她的手小，双手都裹着他，也只能传递去极微薄的温度。</p>
梁孟冬不再冷嘲热讽，大概这样算是合了意。</p>
他想她捂多久都可以，十音悄悄想。</p>
“饿了。”梁孟冬半天来了句。</p>
“我也是！”十音抬了头，噗嗤笑，“小白那个变态，刚才死活不肯吃东西，说要保持身材，我看他还是竹竿一样，简直不忍卒看……这话你别告诉他。”</p>
被他狠狠凶了一眼，十音又笑：“我带你吃东西去。不过你要不要先上去洗个澡？烟味、酒味，去酒吧了？”他那么爱干净的人。</p>
“嫌弃？”</p>
十音无奈：“这个点真没什么好东西吃，吃米线还是什么？你定。”</p>
他仍没好气：“人生地不熟。”</p>
“那我定，”十音松开他，开始系安全带，“有点远，但很好吃，我常在那儿吃宵夜。”</p>
“今天先别喝酒，你喝太多了，我闻得出来，”十音发动车，“腱鞘炎也该忌口吧……”</p>
这话有毒，他冷嗤一声，左手重新搁去了扶手箱。</p>
十音偷眼看他，他面上沉静正经得很，像是在说“你看着办”。</p>
她重新将手覆去，车厢的呼吸声匀净、平和了。</p>
“孟冬，”十音忍笑，“我得开车。”</p>
“随便。”</p>
这是随便的意思？</p>
十音只能改为单手开车。</p>
车是手动挡的，她不敢开快，换挡的时候，她不得不去操作档位，他就神色不耐；无须换挡时，她的手便一直覆着他的，能相安无事好一会儿。</p>
等红灯时，十音偷眼看他，路灯映着他面部的轮廓，平日的凌厉感柔缓下来。他目视前方，嘴角轻撇，手指忽然穿过她的，与她十指交握。</p>
十音暗自庆幸，这还好是夜里，要在白天，被相熟的交警撞见她这么开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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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米线，本来说带他去看日出。翡翠湖的晨雾最美，特别是淡金朝阳破雾而出的那一刻，她常常过来。</p>
“你一个人来？”他问。</p>
十音说：“不是，从前我对南照不熟。后来有几次出任务回城，顺道从西城监狱提审人犯过来，路遇这里，正好快天亮了。云队他们要在湖畔休息区抽烟，我就一人来湖边。”</p>
湖岸的天色才透了一丝光，十音临时接厉锋电话，品县造纸厂这边，这个点居然在大批量进货。厉锋很兴奋，说是疑似进货原料。</p>
十音却极怀疑，按说周炜落网，他们这边应该有所收敛才是，怎么会突然那么大手笔，一次运几卡车的原料？</p>
厉锋是首次暗查此类制毒单位，对他们好多行为都不甚了解，吴狄喝醉睡得熟，只能来询十音。</p>
十音坐在车里，听厉锋讲述现场状况，一一分析。她的观点是，如果对方不是铤而走险，确有紧急出货需求，很大概率就是已经有所觉察。对方突然这样大张旗鼓，不排除正在同步进行转移、销毁证据。</p>
当然，如果真是这样，更证明对方问题极大。十音判断，对方很可能还有其他制毒窝点，建议四队不要擅动，免得再次打草惊蛇。</p>
梁孟冬主动回避，独自一人站在晦暗未明的湖边，很有耐心的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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