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2/2）

蒋林发过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包后，就在没了动静。

这下尚兰舟是彻底地睡不着了，一个小时后，他来到了萧山市医院，径直走向了后面的住院部，上了三楼。

“奶奶，我又来看你了，今天没有给你买吃的，我记得我上次来看您，您还有很多没吃完呢，我怕放着坏了。”尚兰舟对着病床上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太太说。

老太太强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尚兰舟抢上前一把扶住她：“奶奶你就别撑着了，身体不好就躺着，听医生的话，别乱动。”

“小舟啊，奶奶没事，在说了，每天就这么躺着，我也怪腻的，你工作忙，没事就不要来看我了，我老婆子在医院也没什么事，有这么多医生和护士在呢，放心，出不了事。”

尚兰舟眼睛一酸，假装低头去找柜子里寻找食物——奶奶是个典型的乡下妇女，一辈子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生生在那贫瘠的土壤里养育出了下一代，可惜，老天似乎就是看不惯她那股要强劲，儿子十岁的时候，男人就去世了，她为了孩子，没有听从家里人的劝说改嫁，而是一个人硬生生地将他拉扯大，孩子好不容易长大娶了媳妇生了娃儿，然后他们又“嘎嘣”一下出车祸死了，徒留下一个五岁的尚兰舟。

尚兰舟的父母死后，她又挑起了生活的重担，继续在岁月里前行，直到把尚兰舟也培养成人，那副养大了两代人的坚实脊梁终于在风雨飘摇中变得破败不堪，再也支撑不住，轰然跌落回了她一辈子打拼过的土里。

尚老太一直要强没服过软，她第一次服软，就是败给了病魔。

“奶奶，你吃一口。”尚兰舟压下了酸涩，拿出一个有些泛黑的香蕉，把皮剥开，递了过去。

尚老太摇了摇头：“奶奶吃不下，你看你买的这些东西，我一口都没动，下回来别买了！”

尚兰舟听了这话，将脸别过去，轻声说：“我知道了。”

尚老太听了这话，开怀一笑：“行啊，我的小孙孙最听我的话了，等下奶奶给你唱歌听，你小时候最喜欢听奶奶唱歌了，哦对了，还有小远那孩子，他也喜欢……”

尚兰舟乍听这个名，脑子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年他跟着他爸爸走后，就和咱们断了联系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哎，那孩子就是个闷葫芦，最喜欢跟着你，奶奶还记得你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

尚兰舟被她这一提起话头，谢惟那声软糯的“兰哥”又回到了他的脑子里，十五年前，那个叫小远的孩子，也是这么喊他的——那年，他十一岁，小远九岁。

小远大名叫什么，他已经忘记了，那时候的尚兰舟正处于一个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每天除了回家吃饭就是上树捉鸟下湖摸鱼，再不然就是跟着“狐朋狗友”各处鬼混，日子过的十分潇洒。

小远来的那天，他们正好相约去郊外捅马蜂窝，这帮小崽子们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知道马蜂的厉害，他们拉邦结队，拎着根棍子咋咋呼呼地就跑到了目的地。

尚兰舟是熊孩子里的头头，这第一棍当然也是他下的手，当那一棍子戳上去的时候，蜂窝里的野蜂登时就炸了毛，它们倾巢而出，“嗡嗡”地盘旋在众人头顶，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

熊孩子们哪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被追的满山头乱窜，最后还是尚兰舟大喝一声“往家跑”，他们这才不管不顾地撒丫子往来路狂奔——野蜂们用实际行动意外地达到了让熊孩子们“放学回家，各找各妈”的效果。

尚兰舟也好不到哪去，当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脸回去的时候，正好就和新鲜出炉的小远打了个照面。

尚老太“哎呦”出了一叠声，她拎着尚兰舟的后脖颈，一把把他拽了进去：“小兔崽子，你又去干什么了！”

尚兰舟捂着脸，满不在乎地说：“奶奶，您知道么，您骂我小兔崽子，在遗传学上来说，是对您不利的！”

尚老太又“哎呦”一声，继续骂：“小兔崽子，我就骂了，你能怎么着！”

鉴于自己的耳朵还在奶奶手里，尚兰舟也不好反驳，他一歪头，正好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比他矮上两个指头的男孩，那男孩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尚兰舟被马蜂蛰，本来就生气，这会儿又被他这个挑衅的眼神刺激到了，他顾不得耳朵还在奶奶手里，大吼一声，直接就冲了过去，一拳打在了小远脸上。

小远被揍了一拳，也不甘示弱，翻身就把他压在地上，结结实实地回敬了好几拳。

别看小远那孩子安安静静，但打起架来真可以说得上是心黑手辣，他招招直中要害，每一拳都打在了尚兰舟被蜜蜂蛰过的大包上，尚兰舟被揍的“嗷嗷”叫，根本没力气反抗，只能徒劳地在地上乱扑腾——两个半大熊孩子的第一次见面，就奠定了以后“互相仇视”的基调。

“小远那孩子啊，就是喜欢跟你，也最喜欢跟你玩，学习成绩也好，门门功课都拿第一，他当初要是没走，说不定你也能考上一个好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