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岭4(1/2)
谢七羽曾经两次跟人说过他想死,那个人是范希。
第一次,战后疟疾肆虐,他瘦骨如柴,高烧不退,用最后的神志请求一个痛快,但范希却让他活下去。他给了他一段更加绵长痛苦的转换,直至新生——如果那算是新生的话。
第二次,那时候他们已经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证了历史变革,物是人非,生老病死,当他们的某位朋友与世长辞,他蹲在他的墓碑前,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自己真的活够了。
这一次范希沉默了,而谢七羽转而跟他说:你多想活,因为活着才能等。我想死,但是我会陪你等到这剧落下帷幕。
就这么决定了,然后一晃又是百年,他被艾莎唤醒时的第一句话就是,范希等到了吗?
艾莎告诉他,等到了。
一个晴朗的四月天,楚歌出生。
谢七羽以为不会再有人听到他说类似的话了,没想到在这么无趣的一天,他竟然随口说给了李啸威,一个跟他似敌非友,并不会认真听他讲话的人。
算了。
谢七羽回到公寓,走向他的小冰箱,发现冷藏格里的血袋箱被掏空了,连他放在表层的可乐都没了影。架子上贴着一张便签,范希略显潦草的字迹横在上面:
回来了先来见我。
“操!”
谢七羽摔上冰箱门,充满怨念地杀到了范希房间门口。他们住一个套间,十步路的距离一秒就到了,但他捶门的手悬在半空刹住了。
门被从里打开,听到动静的范希平静地看着他。责怪和宽慰都没有,范希弱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递给他一杯调好的暗红色饮料。
谢七羽瞬间就委屈了。
本来他都想好了,如果范希要教育他,他就怼回去说,别以为是你把我养大你就是我爹了,他忘了范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过他了,任他怎么作怪范希都不恼,这样更显得他自己就像一个无理取闹,想引起大人注意的小屁孩。
大概是被范希直接转换成吸血鬼的人太少,他是谢七羽见过的最会给自己揽责任的血族了,好像他转换了他,就要对他负责似的。每次谢七羽搞出什么类似自伤自残的小动作,范希看向他的眼中都有一丝愧疚。谢七羽能猜到他的心态,他不喜欢那种眼神,不喜欢他们的关系始于“责任”。
他在他面前表现出了那么多次想死,可范希再也没说过让他活下来,让他继续陪着他。也许早些时候他哄哄他,他就不会这么想了,但是等了这么久,想死已经变成了不能再真的想法。
对谢七羽来说,范希这个人太难定义了。他可以说是他的养父,是他的良师益友,也是他不能肖想的梦中情人。他对他的感情是对强大的崇拜,对救赎的感恩,然后又被漫长的时光酿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而他对范希来说呢?
谢七羽捏着杯子问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他是不是在认真说话,别人分辨不出来,但范希一定知道。
范希继续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是他最乖张的作品,是最特殊的人之一,他和艾莎在楚歌不在的岁月里给了他不可替代的陪伴,所以他永远是他愿意给予容忍和照顾的小孩。他不指望谢七羽能完全理解:他从不劝他重拾对“活着”的兴趣,因为早在数百年前,最想死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比谁都知道求死不能的感觉,是有多无力。
“我给了你新生,是不是做错了呢?让你也被时间锁在这里。”
不知范希这话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自己说。谢七羽怔了一下,猛地摇了摇头。
范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乖一点。”
没有时间谈这种心,现在的局势可谓是“内忧外患”,范希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他转而正色道,“血袋拿去做包装了。休息一下,然后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去秦安岭。”
谢七羽“哦”了一声,像一只闷闷不乐的小猫。
-
当然,在一行人集合出发的当天,谢七羽又恢复成活蹦乱跳到处作怪的样子了。在高铁站门口看到李啸威,对方背了一个巨丑巨笨重的直男标配登山包,他张嘴就是嘲讽:
“——真丑。”
李啸威瞪了他一眼,他再瞪回去。
六月一日儿童节,有许多拿着气球的小朋友从街边走过。穿着布偶装的店员站在甜品店门口发糖果,楚歌拎着六杯饮料走出来,纪瑾瑜还被塞了两颗水果糖。
“为什么给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哈哈,因为你漂亮。”
纪瑾瑜睨了他一眼,“嘴这么甜啊。”
楚歌无辜道,“我说真的啊……”
脱下学院制服的纪瑾瑜穿了短T配热裤,长发束成马尾,看着可靓了。穿过高铁站广场回到李啸威那儿时,范希三人也到了。范希挂着一副墨镜,谢七羽坐在行李箱上舔冰激凌,艾莎撑着一把很大的遮阳伞站在他俩中间。这一行人个顶个的年轻养眼,周围有不少人侧目于此。
换做一个月之前,楚歌定会觉得自己混进了一个不得了的小组,但是现在……
谢七羽的视线移到了楚歌脸上,晴阳使他眯起了眼,他咧嘴朝他一笑。
——现在楚歌觉得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就随便买了。”
楚歌举起饮料,算是给各路神人的见面礼。他把红茶拿铁拿给纪瑾瑜,再把唯一一瓶矿泉水递给李啸威——这位朋友只喝水不喝饮料。剩下的还有可乐,苹果汁和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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