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就像他俩本就该以这样的距离相处一生,耳鬓厮磨。(1/2)
这可是件稀罕事,虽然弘楚是自小就是追着伊修明跑的,两人关系好到整个上清峰都知道,可这么多年来伊修明坚守着作为师兄作为长辈的架子,从未像今晚这样放下(括弧)身段和弘楚说一句“陪我聊聊”,明显一副要将属于自己的烦心事说于弘楚听的模样。
弘楚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又有些不敢置信——师兄明明是有心事的,可上一刻的自己还在大言不惭地觉得他没有……他不由得有些懊恼于自己对伊修明情绪的迟钝。
诸般想法在他看到伊修明透着愁容的目光时,皆被镇压了下去,弘楚快速从床褥间坐起,郑重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兴致勃勃着,仰着头看着坐在床上双手已不自觉交叉握紧的伊修明。
伊修明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有些捉摸不定,他并没有看弘楚,垂着眸子直勾勾盯着脚下地面,显而易见的心事重重。
片刻后,他该是终于斟酌好了言语,抬首看了弘楚一眼,带着歉意:
“你上一次来,想必已经有所察觉了,先前一直对你瞒着那件事,师兄这里给你道个歉,因为之前……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说。”
“不要觉得师兄生分了你,你我虽是师兄弟,但我这些年一直是把你当亲弟弟看待的,之前的我只是觉得在事情还未彻底定下之前,不知该如何说于你听。”
弘楚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僵在脸上,连同满心满眼的温柔欣喜。
他勉强的牵起唇角笑了笑,极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一颗心却是渐渐下沉了下去:
“师兄是指……”
“两月前,清风谷,你看到了吧?”
伊修明看起来有些窘迫,深吸了一口气,敛目:
“没错,我与温师兄……我正在考虑是否要与他结为道侣。”
弘楚不着痕迹的在被褥下用右手压制住左手的颤抖,是下了死力气的,左手手背上很快泛了红。
情绪却是平静的,像是再掀不起波澜的死水,恍惚中他感到自己的面容自动做出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反应——该死却也及时的欢喜惊讶。
“你看到了我也不再瞒你了,其实本来就打算最近和你说清楚。”
伊修明目光飘忽打转,面上神色有些窘迫,但更多的是心事重重特有的沉重:
“只不过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本来我已经忍住不去纠结了,可近来发生了一件事,让它变本加厉地反复出现在我脑海里……我没法控制自己去对这段关系产生质疑……既然小师弟你也知道了这件事,就很想说于你听听,若可以,你也帮我出出主意吧。”
他咬了咬下唇,下定了决心似的,终于在诸般铺垫后,缓缓道出了正题:
“你该知道,‘白’若与化境成功的修道之人结合,会有什么后果。”
这么多年过去了,饶是像伊修明这样平和的性子,依旧没有全然接受自己成为‘白’的事实,故而当他提到这一字时,眉宇间蕴含的痛苦不甘、羞愤至极皆清晰可见。
“‘欲劫’但凡到来,化境前的修道者与凡人无异,皆只能算作暂时缓解,不过三年便会再次遭劫。唯有化境成功的修道者不同,只要结合,便是‘结契’,虽说修为和身体会获得进补,可从此后‘白’便再也没有独自生存的权利,只能依附着对方,如同再忠心不过的仆役,拒绝不了他的任何要求,感对方所感,忧对方所忧,就连性命都是与他相连的,对方若身亡,‘白’也会慢慢衰弱至死……”
伊修明的情绪再也无法维持刻意的平静,他的双手死死按压着彼此,饶是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可以看到那一处的泛白与周边的通红,看来这些乃至即将说出的想法确实困扰了他许久,已经达到了但凡想将它们说出口就会情绪崩溃的地步。
“……一旦结契,‘白’便再也做不成个独立的、有尊严的人,如那菟丝子,只能依附他人而活,宿主随意的一个伤害都能让自己生不如死。悲哀的是,这些都是单方面的,只有‘白’才会收到‘契’的约束……而另一人,除了同时只能与一名白结契外,再无其他限制。”
伊修明面色苍白,越往下说眉宇间的绝望之色越重,声音确是愈发地小声了,到最后,几近呢喃:
“‘白’甚至会在对方身下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为对方孕育灵根上佳的子嗣……所以百年前正邪大战时的‘白’才会受魔教争抢,被灌下损毁灵识的毒药,被当作生育工具……受他们践踏……”
他深吸了口气,语气陡然尖利了不少:
“结契之后,再无解开的路子,一生只有这么一次选择的机会,若是所遇并非良人……”
他话语在此戛然而止,但是之后的内容显而易见。伊修明痛苦地用手抱住脑袋,喃喃道:
“我本已打算一辈子都不去考虑找人结契这些事……我与温师兄情投意合,他虽算良人……若我不是‘白’,或者他非修道之人,我断不会如此纠结,可如今摆在我面前的是一段极不平等的关系……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弘楚的面色和伊修明想比不遑多让,他无措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痛苦不已的心上人,也不知伊修明口中的“接受不了”是接受不了结契还是接受不了没法和温浩诚在一起,他私心里肯定是想着让两人分开——这个时候只要他趁机多劝劝师兄,或许并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可看师兄这幅痛苦的模样,显然已是情根深种,想连根拔除哪有那么容易?那可是他的一辈子,若因为他弘楚导致师兄一辈子郁郁寡欢,他又如何能够忍心?
弘楚周身上下每片肌肤都涌动着源于前方那人的痛苦,反而是自己本身感觉不到任何来自内部的触动,他张了张口,先是发现自己发不出声,而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双唇自动张合,吐出了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说出口的语句:
“师兄,温师兄是个很好的人,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伊修明一震,像是从他这句话中吸取了不少力量,可很快情绪又低落了下去,低声道:
“不一定的……真的不一定的,我有好几次都能感受到他性子中强硬的部分,从他的一些行为里,我能感受到他并不是很尊重我,比如上一次清风谷,他明明知道你就在一旁,还不顾我之前与他强调的要保密,瞒着我刻意亲近给你看,当时我就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个可以随意摆弄的小玩意,他不需要尊重我,他可以随意无视我的要求,他……”
伊修明深吸了口气,语气几乎哽咽:
“他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明明之前才说过对方算良人,现在却又推翻了这个说法,足以见伊修明对于这件事的忐忑不安与举棋不定。
弘楚很像上去抱住伊修明,可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只有一张嘴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上下唇相碰撞,吐出一句又一句与他本心相反的话语:
“温师兄在其他事上也会这样吗?”
伊修明茫然地抬眼看他。
弘楚解释道:
“让你觉得他并不尊重你。”
伊修明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我能想到的就这一次。”
“那有没有可能……”
弘楚想阻止自己说下去,可是失败了,他只觉得脑袋一空,等回过神来,话语已经出了口:
“可能是……温师兄看到师兄与我关系要好,吃味了,想尽早告诉我你们的关系……他这么做,或许只是因为太在乎你了,怕你被旁人抢走……”
伊修明沉默了,一丝红晕悄然爬上了他的耳廓,他愣愣地看着身前地板,半晌后愣愣答道:
“我不知道……”
而后,室内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伊修明单薄的身形久坐在床沿边上,半晌未动,有夜风从窗外探进头来,惹得烛火不住跳动。
弘楚手轻轻动了动,很想抚上伊修明的脸颊给予他安慰,可他并没这个勇气——一如过往六年,末了,他轻叹一口气,柔声劝道:
“师兄,时辰很晚了,先睡下吧,我猜你并没有和温师兄商量过这方面问题,是吗?温师兄是个很好的人,你们之间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也别每次都自个儿琢磨,感情本来就是双方的事,是需要两人坐一起耐心商讨的,你找个时间,和他说清楚你的担忧,或许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对不对?”
伊修明呆呆地抬眼看他,这幅呆滞的模样,和弘楚那个平日里总是风轻云淡翩翩君子的师兄可谓是千差万别,弘楚心下一片柔软,对他宽慰地笑了笑,再次重复道:
“说到底,结不结为道侣,决定权是在你手上的,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慢慢想,慢慢去观察,慢慢去了解温师兄,这样或许你就不会这么焦虑了,对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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