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章1

俞青结束上午最后一场咨询送走病人的时候，正是午饭的时间。心理科的同事都去吃饭了，只剩坐在科室导医台前的小护士正在对着镜子挤涂口红。

小护士看到俞青出来，欢快地打了声招呼。

俞青走过去，要来了下午的候诊预约，边翻边问：“下午应该就没我的病人了吧？”

俞青年轻嘴甜，跟科室里的同事关系都极好。一听到俞青问，小护士笑眯眯地答道：“你老早前就打过招呼的，都给你安排好了。”一面八卦地凑近俞青，小声地问：“俞医生，你专门推掉下午的预约，是不是要去见美女呀？”

俞青长得好，性格好，学历也好，又是个单身汉，从他进科室第一天起，他的婚姻大事就成了全科室男女老少共同操心地话题。

俞青也学着小护士的样子，神秘地凑上去，小声说道：“心理科这么多美女，干嘛要去外面见。我那是去见我那一群要债的学生啊。”说罢做了个头痛的表情，冲着护士长挤眉弄眼。

小护士被俞青逗得开怀，俞青摆摆手冲她告别，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医院门前那条通向停车场的导流车道永远排着长得望不到头的车龙，连带着旁边的通行车道也变得挤挤挨挨。司机们各个使出十八般武艺要从拥挤的车流里钻出一条生路。俞青的车自从出了停车场就没挪动过一寸，也被堵在了进出医院的外来车辆后面。

人民医院是番城东区唯一的三甲医院，东区一百多万男女老少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一定要赶集似得到交通极不方便的人民医院门口来凑个热闹。医院内部前些年要规划迁址，东区到处都是寸土寸金的商圈，且不说能不能腾出来那么大块地方盖医院，就是区里的财政预算也掏不出天价的地皮费给医院盖新楼，迁址的事只能就此作罢。

俞青正心烦气燥地坐在车里神游太虚，戚跃打来了电话。

“俞青哥……”戚跃拉长了声调，惨兮兮地在电话那头喊他。

“怎么，你爸又打电话骂你了？”俞青一听她这要死不活的声音，就猜是她又被她爸轰炸了。

“是啊……”戚跃躲在单位的厕所里，恨不得隔空给俞青的神预感比个大拇指，“我跟你说啊，我爸为了阻止我考研，又出新招了！他叫我去相亲！你敢相信吗？相亲啊！我才二十三啊！”

俞青伸手把车载音响的音量调小了点，这丫头激动起来吵得像三百只鸭子在合唱，轰得他本来就被患者念叨得头疼的脑仁更疼了。

戚跃还在那边念叨，“我跟你说俞青哥，这回我真的要从家里搬出来了。我妈她能从我下班进门那一刻念叨到我睡觉，压根没法看书，满脑子都是她嗡嗡嗡。”

俞青无奈地叹口气：“行啊，那你赶紧搬吧，你再不搬，我也要跟着嗡嗡嗡了。要不我帮你找找房子？”

“要的啊。俞青哥我就是想麻烦你这个事。”戚跃被他一提，终于想起了自己打电话来的主要目的。

“行吧，我给你问问。”眼前静止的车龙终于伸伸腿，开始慢慢活动了，俞青赶紧略踩了一脚油门跟上，“我这要开车了，你记得把房租预算什么的发给我。我先挂了啊。”说完就切断了电话。

戚跃收了手机，蔫蔫地回了办公室，开始上网查番大附近的房源。

她跟俞青是自小一块玩大的邻居。俞青比她大了几岁，事事都走在她前头，亦兄亦友。她决定要考研的时候，俞青也是唯一支持她的人。

俞青好不容易逃出了医院门口的迷魂大阵，眼看下午跟学生约好的时间要到了，恨不得给车屁股后面安个火箭炮。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停车场，刚停稳车，他爸又打来了电话。

自从俞青坚定地表达了拒绝子承父业的意志以后，番城博物馆的俞馆长给他的好脸就不多了，平时也懒得关心他都在忙什么，这会打电话来，一定有事，而且没好事。俞青认命地叹了口气，边快步往教学楼那边走，边接通了电话。

“那个，你最近忙不忙啊？”

俞馆长一上来就是一句生硬到尴尬的寒暄。俞青一听他爸这口气，心里想，老头子这么客气准是有事找他帮忙，“爸，您老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总不能也是叫我去相亲吧？”

俞馆长以听到“相亲”两个字从自己儿子嘴里冒出来，就像雷管被人按下了引爆开关，一下子就炸了：“我叫你去相什么亲？啊？让你去相亲，那不是糟蹋人家闺女吗？！”

俞青自知失言，恨不得就地给自己两个耳光让他爸听个响，赶紧给他爸顺毛：“哎我错了，这不是刚才小跃打电话跟我说她被家里安排去相亲了嘛，我以为您老跟她爸心有灵犀了呢。那什么，您有什么事，您直说，我一定给您办妥。”

俞馆长想起了自己正事，不想再跟这个不肖子费口舌，缓了口气，生硬地进入正题：“省博从新加坡请了位文物修复专家过来帮忙。我想着员工宿舍环境太差了，不好给人家住，你一天到晚闲着，看看给找个差不多的房子。”

俞青在心里嘀咕，他每天在医院里被患者和患者家属念叨得两眼发直口干舌燥，回了学校还要面对一群满脑子天马行空的学生，也不知道他爸到底是从哪来的错觉，就觉得他一天到晚闲着。他叹了口气赶紧答应，正要挂电话，俞馆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了句：“来的专家你也认识，当年咱们家的书，就是人家给修的。你亲自送过去的，还记得吧。你可要好好给人家找房子，当年人家给我们修书那可是大恩”

俞青被他爸突如其来地一句话搅得有点乱，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少年的剪影，他有点心神不安，不知所言地敷衍了一句就把他爸的电话挂了。

俞·房产中介·青努力摇了摇脑子里的水，整了整脸上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跨进教室去收拾学生和他们惨不忍睹的分析作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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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城的庆颐机场是北方的重要交通枢纽，从夜半到午后，机场里永远人声鼎沸，熙来攘往，不知停歇。

一架蓝白涂装的飞机徐徐落地，随着地面引导车，缓缓地与航站楼廊桥对接。

陆宥听着机上的广播通知，慢慢地站起身来。坐在商务舱舱口的空姐立刻善解人意地走了过来，帮他取来靠放在最前排的轮椅。陆宥向空姐道谢后，将轮椅展开，转身去扶坐在里侧的一位妇人。那妇人皮相美艳，看不出年纪，保养得相当得宜。她闭着眼靠在商务舱宽大的躺椅上，紧闭双目，眉间微蹙。

“妈，到了。”陆宥的声音冷淡，伸手去扶妇人。林小曼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神色茫然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陆宥半扶半抱地把林小曼放进轮椅里，帮他提行李的空姐跟在他身后，同他一起走出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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