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库姆的摩西与堪萨斯的金6(2/2)
在沃福德看来,针对利维森的指控无异于令人厌恶的麦卡锡主义回潮。他尤其反对马歇尔认为金与利维森的联系玷污了金的看法。沃福德要求马歇尔提供证据,于是马歇尔给他看了联邦调查局的简报,上面明确标注了在利维森问题上他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简而言之,沃福德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证据已经归档从而保护联邦调查局的情报来源。间谍案件的侦办逻辑与一般案件相反,指控越重要证据就越保密,而政府采取行动时也越受限制。
不太高兴的沃福德告诉金,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上级的小心选择,美国政府也认为斯坦利.利维森是重大安全威胁。利维森的问题并不在于他是不是左派分子、美共同情者甚至美共成员,因为美国政府高层已经认定他是苏联间谍网的关键人物,“直接听命于莫斯科。”肯尼迪政府正在秘密地用最有力的措辞警告金,让他切断与利维森的一切联系。
金惊呆了。利维森不辞辛劳地为他无私工作了将近五年,如今居然碰上这种事,简直令他难以置信。金问沃福德政府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不是联邦调查局特工发现利维森秘密领取苏联卢布或者将消息秘密发送给间谍?沃福德也问过马歇尔同样的问题,但他现在站在政府的立场上,只能告诉金相关证据一概保密。和马歇尔不同,沃福德对金坦诚了自己的疑虑。根据自身的经验,他并不敢肯定联邦调查局的怀疑有多么准确。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怀疑与联邦调查局局长的指示相比根本没有说服力。
金在沃福德的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终于他开口说道,政府显然将这件事这当作信任问题,但比起信任J.埃德加.胡佛,他本人更有理由信任利维森。金觉得遭到了暗算伏击——他原本带着一套满怀希望的议事条目走进了白宫大门,现在却很可能被人故意逼上了歧路。金一直在努力提升种族问题的核心道德标准,对于他来说这次的新指控无非是又一次外来的抹黑之举。反共怀疑的尖刺尤其扎得金十分难受。一级传一级的政府人员将如何应对利维森的重担压在了他身上,其中每个人都声称自己与这场神秘兮兮的困局毫无干系,每个人都在利用崇高的语言解释卑劣的请求。在金看来眼前的问题可以归结为一句话:他在政府内部最好的朋友告诉他要疏远另一个朋友并且把此人当作异类,而且这样做的理由并不比无端怀疑更加切实可信。
沮丧至极的金告诉沃福德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这个警告。他勉强镇定了一下才前去面见肯尼迪总统。这次会面的地点是白宫生活区,他与总统以及杰奎琳.肯尼迪共进了一顿午餐。联系上沃福德的警告,这次会面的安排可谓绵里藏针。在总统夫妇日常起居的私密环境里进行会面既可以视为荣誉,也可能是为了将金的造访从官方记录当中隐去。肯尼迪夫人的列席可以理解为对金示好的社交礼仪,也可能是总统在暗示他今天最好不要谈正事。金已经习惯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做派,也习惯了与第一家庭一起吃饭时肯尼迪夫妇展现的待客魅力。饭后宾主三人一起在重新装修过的白宫里走了一圈。这一轮装修体现了肯尼迪夫人的考究品位与收藏品,一段时间以来始终占据着各大报刊的头版页面。
三人经过林肯房间的时候,金想到了既能打破客套又不会冒犯总统的方法——他提出了一条自然而然却意义重大的请求,希望借此唤起肯尼迪的历史感。看到房间的壁炉架上放置着框起来的《解放黑人奴隶宣言副本,金趁机说道:“总统先生,我想看到您在林肯发表《解放黑人奴隶宣言一百年后的同一个房间里签署《解放黑人奴隶第二宣言。您可以用第十四项修正案做基础。”肯尼迪积极回应了这个请求,让金准备一份宣言草案。金回应道自己非常愿意提交这样一份草案。这番对答不仅让金带着总统的委托离开了白宫,还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索要利维森人头的专横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