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伯明翰6(2/2)
公牛康纳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会场。多年以来他早就将伯明翰打造成为了他自己的种族隔离私人封地,他手下的警察历来奉行粗暴执法的策略,丝毫无助于遏制当地的义警暴力传统。伯明翰的黑人居住区到处散布着炸弹废墟,默默地彰显着康纳警队的颟顸无能。不过在金看来,暴力的可能性并不构成伦理问题:“倘若暴力当真爆发了,那么我们就把它彰显给全世界看看。”问题在于C计划能否承受体制化的镇压。十一人当中的大多数都认为他们需要迅速采取行动,因为眼下伯明翰市政改革运动分化了白人群体,也迫使康纳陷入了守势,这么好的机会绝不容浪费。
就在第二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金严肃地向奥德尔询问情况:“杰克,告诉我关于钱的事。如果我们这一次又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把钱花光了,新闻界肯定会说我们去伯明翰只是为了摆脱债务。”
奥德尔早就着手筹钱了。在1962年第四季度,领导大会的净盈利额度达到了两万五千美元,这还不包括从萨米.戴维斯那里筹集来的一万两千美元。纽约办公室的大规模民众筹款项目预计将会把1962年的收入翻倍甚至翻三番。“现在我们一次就能寄送二十万封请求捐款信件。”他说道,还拿出了经过事实证明的捐款信回报率清单。根据最近纽约办事处已经发出与即将发出的捐款信数量,奥德尔做出了自信的预测:直邮捐款收入肯定能超过未来六个月领导大会的常规费用。
金一直在讨论是否应当推迟伯明翰行动,先去举行一轮筹资巡回宣传。听了奥德尔的话之后,他放下了这个话题,转而绕着会议桌逐次询问各位同事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有些人打趣了几句,有些人没什么话说,斯坦利.利维森则提醒大家别忘了公牛康纳早在三十年代就投入了政治活动。当时他是伯明翰某钢铁公司的雇员,一手破坏了当地的工人运动。三十年代工人运动的势力远比民权运动大得多,但是依然没能斗得过公牛康纳。因此他们现在没有犯错误的余地,接下来的斗争必定十分艰难。
金面色严峻地宣布会议结束:“这里的十一位与会者评估了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的类型。我必须告诉你们,根据我的判断,这场运动过后今天在座的各位恐怕不可能全都活着回来。我希望你们好好想想这一点。”
之后没过多久,联邦调查局萨凡纳办公室的特工们就拍摄到了十一位心事重重的参会者进入飞机场的情形。对于联邦调查局这样的官僚机构来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准备好监视工作并不是小事——要从其他岗位调来人手,要与机场经理实施安全联络工作,要处理相关人员的情报,要将照相机放置在隐秘地点并且现场操作。所有这一切俨然都是胡佛局长本人专横命令的产物。他关于此次度假地会议的进度报告已经放在了司法部长的办公桌上。针对局内黑人线人的快速调查结果显示没有一个人知道有关会议的任何内容,并且局内也不知道会议讨论了什么。就算利维森和奥德尔这次没有参会,会议的绝密性质依然会促使胡佛将本次会议视为酝酿阴谋的渊薮。现在既然利维森和奥德尔都是参会人员,胡佛的看法就更好不了了。在他看来,金偷偷摸摸地会见了两位美共份子,其中一位本来打算要辞去金手下的工作,但是却悄悄留了下来。在这一点上,他的报告引起了司法部长的怀疑。“伯克——情况越来越糟糕了。”罗伯特.肯尼迪在一份胡佛呈交的备忘录上写道。
罗伯特的关注助长了联邦调查局内部义愤填膺的情绪。他们在间谍的巢穴里按住了金,多尔切斯特会议还不如直接在红场举办。与此同时,德科.迪洛克写完了关于去年11月金拒绝给他回电话事件的备忘录。在胡佛的联邦调查局内部,迪洛克历来很擅长领会上级态度与工作气氛的转变,因此这份备忘录也刻意写得火气十足。“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进一步联系金牧师,因为他显然不希望给我们提供真相。他和斯坦利.利维森频繁交往并根据其指导行事,而斯坦利.利维森又是纽约共产党的秘密成员。这一点充分体现了他是一名无耻骗徒的事实。”
“我同意。”胡佛在备忘录的最下面潦草地写道。就这样,在金的三十四岁生日那天,联邦调查局正式把他列入了不适合进行调解或者协商的人选。换句话说,倘若日后联邦调查局收到有人试图杀害金的情报将不再对他做出警告。向夏特沃斯这样的潜在刺杀目标提出警报原本是联邦调查局的常规做法,拒绝向金发出警告也就意味着联邦调查局把金完全摆到了敌人的位置上,而金却押上了自己的生命与信仰只为赌一个征服敌对理念的机会。一家情报机构一口咬定金是自由的敌人,同时却完全没有意识到金刚刚掀起了美国过去一百年以来最浩大的争取国民自由的风暴。这简直是美国历史上最悲惨的讽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