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伍德与伯明翰监狱2(2/2)
格林伍德的局势早在布莱克威尔到达之前就爆发了。2月20日,非学委的一位志愿者接到一通匿名电话,声称她不会继续在格林伍德工作了,因为当地办公室“已经被人关照过了”。她赶到市中心,发现非学委办公室附近的四家黑人商铺遭到了焚毁。虽然办公室逃过一劫,但当地许多黑人都认为这是有人蓄意纵火,旨在反对登记运动以及救济项目。山姆.布洛克在两天后的一次小型集会上也发表了这样的意见,然后格林伍德警方就以“蓄意破坏社会稳定”的罪名逮捕了他。
作为一名非学委的学生,在格林伍德连续参与了九个月的登记计划,布洛克已经在当地养成了坚忍孤僻的名声。他与他的同伴们组成了行止怪异不避危难的新一代虔信徒。火灾当天他向六百多名贫民分发了食物,几个月以来他多次陪同那些打算登记的人们前往法院,还反复承担了官方的报复打击。算上这次,他在格林伍德已经进了七次监狱。他在监狱里度过周末的时候,监狱外面的人们都在交口谈论他的举动。有些人被他纯粹的执着所吸引,其他人则会津津乐道地评论他在小型弥撒大会上的歌唱表演。他首先采用特别欢快的基调演唱了几首呼应式灵歌,唱腔里带有明显的卡利普索切分音。他最近这次被捕在第二周的周一引发了一些前所未有的现象:百余位格林伍德的黑人居民涌入法院旁听了针对山姆.布洛克的审判。
法官判决布洛克有罪,并且提出如果被告同意停止在非学委会办公室工作、放弃选民登记项目并且离开当地,就可以判处缓刑。“法官大人,”布洛克回答说,“我是不会这么做的。”眼看着他接受了六个月的牢刑与五百美元罚款,旁听人群敬畏地窃窃私语起来。根据记录当天晚上共有二百五十人挤进了格林伍德弥撒大会现场。鲍勃.摩西将布洛克欣然受难的姿态与救济粮活动当成了激励人们争取自由的最佳素材。他告诉大家,自由的底线就是拥有投票权。
集会活动与参与者的情绪相互助推,愈演愈烈。根据摩西的计算,第二天早上共有超过五十位格林伍德最穷的黑人在登记办公室外面列队排开,另外还有一百五十人在办公室关门之前陆续加入进来。登记员用尽了拖延搪塞的手段,仅仅让少数几个人接受了测试,这其中大多数人最终又会遭到拒绝。但几乎所有人都坚守阵地,即使警察让他们回家,他们依然不肯动摇。过去将近一百年来密西西比州的黑人从未采取过如此硬气的姿态,就连想都不曾想过。这番奇景促使摩西在第二天即2月27日给芝加哥的支持者写了一封信。“我们真没想到能闹得这么大,”他老实承认道。“在法院没有发生直接暴力事件,这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但谁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呢?”
选民教育项目的副主席兰道夫.布莱克威尔恰逢此时来到了三角洲地区,调查当地选民登记项目的前景。2月28日晚上,他在格林伍德非学委办公室举行了会议。布莱克威尔的做派可谓有型有款——他是一位三十五岁左右的社会学教授以及一套经济学与商学教科的作者,布兰顿之所以聘任他是看中了他的指挥型人格与法律学位——不过他这套一本正经的派头并没能降服面前这些满心兴奋、急需经费的选民登记员工,反倒是年轻人们的激情点燃了他心中兵行险着的冲动。他们一个县接着一个县地讨论了各地的登记项目都有哪些需要,一直谈到深夜。这时一位名叫吉米.特拉维斯(Jimmy Travis)的员工打断了会议,警告说三名白人男子正从一辆无牌别克车中监视着办公室。
参会人员立刻做出了演练娴熟的反应。摩西宣布他们最好休会,以免成为过于集中的目标。然后所有人四散回到了各自的县城。布莱克威尔决定护送摩西回家,他的住址位于森弗劳尔县另一头,与会场之间约有四十英里的距离。特拉维斯是一位二十岁非学委学生志愿者,这次他担当了布莱克威尔的司机。早就学会了怎样在密西西比州的道路上开夜车的特拉维斯拉着布莱克威尔和摩西,缓缓地跟随詹姆斯.贝弗尔的车子出了城,密切关注着四周的埋伏以及警察。他在后视镜中看到了那辆可疑的别克,于是停靠在加油站,希望把这辆车让过去。然而那辆汽车却等在了在街对面。于是特拉维斯关掉车头灯,从加油站后面的出口逃进了没有路灯的漆黑辅路上。逃窜了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摆脱了别克车,可也跟丢了贝弗尔。贝弗尔此前已经驶向了位于萧县的临时住所。
特拉维斯回到了82号公路,继续朝着森佛劳尔县的方向驶去。一车人刚刚稍微松了一口气,那辆别克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对面,直冲着他们开了过来,然后一个急转弯继续跟在他们身后。特拉维斯面临着令人窒息的选择:他可以加速行驶,试图将别克车甩开;他也可以减速行驶,希望别克车有那么一丁点放过他们径直开走的可能;最后他还可以直接停车,与别克车上的三个人当面顶撞一下。他选择了第二个选项。两辆车一前一后地行驶着,来到了距离格林伍德大约七英里的地方,这时别克终于超了过去。希望与恐惧轮番戳刺着特拉维斯和两名乘客的心,然后他们的车窗玻璃就突然爆裂了开来。
“我中弹了!”特拉维斯哭喊道。他松开方向盘,栽倒在摩西的腿上,车子随即冲出了高速公路。
“踩刹车!”布莱克威尔大叫道,“踩刹车!”摩西一手抓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特拉维斯的身体,一面用脚摸索着踩住了刹车。
摩西把车停下来的时候别克车早已经不知去向了。可怕的枪声与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很快就被碎玻璃嘎吱作响的声音取代了,仿佛每一扇车窗都在扭动着检查自己的伤口一般。前挡风玻璃以及其他窗户全都震碎成了几千片。特拉维斯有两处中枪,一处在肩部,另一处在颈部。摩西与布莱克威尔把他小心翼翼地抬到后座,摩西开着这辆刚刚遭受强行改造的敞篷汽车到处寻找接受黑人贱民的医院。两天后在杰克逊医院,医生从特拉维斯的脖子中取出了一枚点四五口径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