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伍德与伯明翰监狱12(2/2)
在摩尔走向伯明翰的最后时刻,每晚举行一次的伯明翰弥撒大会正在向当地黑人宣传外地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白人对于伯明翰运动的支持。夏特沃斯将伯明翰南方学院的三名白人学生隆重介绍给了全体会众,这三个人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羞怯地走到了台上。金告诉大家,这三个当中有两人是布道人的子女。情绪激动的夏特沃斯张开双臂,搭在了身边两位女学生的肩头,这一幕看得绝大多数会众忍不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声欢呼。像这样跨越种族与性别的友谊着实令人惊叹。在现场观察局势的警察则难免感到震惊与厌恶。第二天,两名警探找上了伯明翰南方学院的管理层,后者答应立刻针对这两名女生在黑人教堂的不检点行径采取纪律处分。他们还宽慰警方,三名学生当中的男生萨姆.希拉(Sam Shirah)已经退学了。
到了星期三,摩尔在高速公路上遭受处决式谋杀的消息传遍了全国各地。记者不久就查清了摩尔的背景。他来自纽约州的宾厄姆顿,曾经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海军陆战队员,之前与家人住在一起。摩尔此前曾经在纽约某精神病院呆过一年多,之后他在1955年出版了一本,名叫《禁锢当中的心灵(The Mind in Chains)。“我完全按照字面意义理解了从小接受的教诲,”他在中这样评价他在密西西比州渡过的童年时光。“当这个世界与理想不一致的时候,我认定这个世界是错的,所以并没有根据现实来调整我的行为。”新闻报道提到了摩尔曾接受过精神分裂症治疗,他将自己视为唐吉诃德,他曾在巴尔的摩参与静坐示威并且被捕,邮政局的同事们都认为他是个可爱的怪人。这篇报道还引用了摩尔的的最后一句话:“所以把我送进州立医院的梦想仍然盘踞在我的心中......我的整个未来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我只能奉献出我的生命,是成是败都要由你来为我作出决断。”
在华盛顿,摩尔写给肯尼迪总统的信落在了李.怀特手里。他在当天电视新闻发布会之前向他的老板通报了这起离奇而又恐怖的事件。然而当天没有哪位记者问到摩尔,也没人询问任何关于金以及持续了二十一天的伯明翰示威的问题。大部分问题都指向了美苏两国在老挝与古巴的对峙局势。只有一位记者提到了关于民权的问题,想要知道联邦政府会不会采取进一步行动来确保密西西比州黑人的民权。“这么说吧,”肯尼迪总统回答说,“在民权委员会提供的每一个案例当中,美国政府都已经通过法律手段对于现有局面进行了矫正。”总统本着这一思路继续发表了几句评论,然后就主动提到了前一天晚上的摩尔遇害事件,目的也许是为了给自己的言论提供更坚实的现实基础。“现在的局面确实非常困难,阿拉巴马州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犯罪,一名邮差试图以非常传统的方式试图来彰显一部分美国公民的困境,却因此而惨遭枪杀。在我看来,在旅途当中遭到刺杀实在是——”这句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差点就流露在外的个人情绪已经被更加正式的官方口吻取代了:“我们已经向阿拉巴马州提供了联邦调查局的支援……”
总统对于威廉.摩尔之死的评论引发了新闻界的争论:与这个世界的既成局面相比,这位邮递员宛如儿戏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更加疯狂还是更加理智呢?在民权阵营内部,这场悲剧性的“自由之旅”更是成为了直击人心的新闻。摩尔的死重新点燃了两年前第一批自由乘车者在伯明翰长途车站遭受野蛮殴打时彰显出来的牺牲精神。约翰刘易斯带领一百二十五名学生从菲斯克礼拜堂出发来到了纳什维尔联邦大楼,手中高举着标语牌,上面写着“这次是威廉.摩尔,下次是谁?”以及“摩尔因爱而死,让我们为爱而活,凭爱而行。”另一位曾经的自由乘车者保罗.布鲁克斯(Paul Brooks)宣布,他准备从摩尔遇害现场出发,走完死者未尽的旅程,因为他绝不容许暴力获胜。在纽约,詹姆斯.法默召集了平等大会指导委员会,商讨如何回应这第一起平等大会会员遇害事件*。来自亚特兰大非学委的詹姆斯.福曼向宾汉姆顿打电话,询问摩尔的遗孀是否认为她的丈夫会希望学生们继续完成他的行军。黛安.纳什在伯明翰重新启动了电话网络。她与丈夫詹姆斯.贝弗尔都回想起了1961年的那次野餐,当年他们正玩得兴高采烈之时听说了安妮斯顿城外自由乘车长途车遭到焚毁的消息。
*对于平等大会的领导层来说,摩尔的悲剧着实令人感到尴尬。私下里他们都不太确定是否应该在摩尔死后将其追认为平等大会会员,因为摩尔在开始自由行之前曾经找上平等大会寻求赞助,但是却遭到了拒绝。平等大会领导层在摩尔背后都笑话他是个神经病。从实际角度来说,自由乘车运动将平等大会推向了破产的边缘,至今尚未恢复元气,因此更倾向于支持纪念游行之类较为稳妥的活动。
贝弗尔为学生举办的下午讲习班规模越来越大,以至于超过了常规的弥撒大会。当天下午在肯尼迪新闻发布会之后,贝弗尔和安德鲁.扬邀请研讨会的学生们继续讨论直到深夜。接下来在圣雅格浸信会教堂举行的弥撒大会可谓人头攒动,以至于消防局长都来到教堂里维持秩序,夏特沃斯还愉快地与他打趣了几句。大会现场的高涨气氛促使夏特沃斯当众宣誓,明天将要前往市政厅旁听蔑视法令审判的所有黑人都将会使用“仅限白人”的水龙头。台下轰然响起了一阵赞同之声。献给威廉.摩尔的致辞让人忍不住流泪,运动合唱团的自由歌曲撼动了整座教堂。然而当夏特沃斯呼吁人们加入第二天的入狱志愿者行列时,刚刚还热烈高涨的气氛几乎一下子就消失了。金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从众多人群当中拉出来几十个人。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来自研讨会——换句话说就是中学生乃至小学生。金一再解释说,尽管他非常欣赏这些孩子们情愿受苦的精神,而且他也希望年青一代的崇高榜样能激励他们的父母,但伯明翰监狱实在不是未成年人应该呆的地方。他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半天,但是好些三四年级学生依然拒绝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