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1/2）

“是这样的, ”卡洛琳很慢很慢地说道, 时不时还会因为想不到要怎么描述而停下来思考一下再继续说，“我做了一件很不应该的事情。”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明明知道不应该，但是，但是——”

“但还是控制不住, 朝着世界上最亲近我, 对我最好的人发脾气了。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不好, 因为明明她说的确实是为我好，但我还是失控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卡洛琳是真的很难过，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算得上循规蹈矩的孩子, 是家里人带出去都会被人夸赞“这孩子真听话”的那种, 也不是没有和家人发脾气的时候, 但都是小打小闹，一会就过去了。

她很沮丧，这基本算得上是她第一次做出这么尖锐的举动，在最初的暴怒感如潮水般退去以后, 她开始变得对自己很失望。

并不是因为对自己打破了那种“听话”的印象，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对亲近的人发了很大的脾气而产生愧疚, 就好像自己糟蹋了她们的好意一般。

想到妈妈在另一个半球可能因为自己的话睡意全无，甚至会被伤到心, 说不定也会露出很难过的神情, 卡洛琳就更不开心了。

甚至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冰淇淋在逐渐地融化, 化掉的白色液体顺着甜筒的桶壁流下来，滴到地上，卡洛琳还在吃上面的部分。

入口即化的冰淇淋顺着食道流到胃里，她早晨没吃饭，这种凉意可以说是直达胃部，就和她的心一样凉。

听了卡洛琳的叙述，闪电侠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让他更难开口了。

他小的时候也和乔发过火，甚至在刚开始成为闪电侠的时候，也和乔发生过类似于争执一样的对话，后来他才得到了乔的，对他整个人的全然信任和肯定。

乔虽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对他也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有的时候也会说出一些听起来可能不是那么好听的话——比如要他接受现实一类的——但他是不是为他好呢？

是。

他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个对卡洛琳很重要的人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但是看卡洛琳沮丧的样子，又不能责怪她什么。

谁都会有一时失控的时候。

排除掉那些先天或者后天拥有的特殊能力，他们也不过都是普通人。

最后他只是说：“这不是你的错。”

明明是一句丝毫没有说服力的、苍白的、听上去也干巴巴的安慰，但是从这个年轻的超级英雄嘴里说出来，总是无端地听起来很诚恳。

至少卡洛琳听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觉得不是自己的错，但毕竟事情是她做的，她要对此承担责任才对。

她终于慢吞吞地吃完了一整个甜筒，糖分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本该是很甜的感觉，可卡洛琳只觉得嘴里发苦。

她想起来自己以前每次和妈妈去逛街，都要在商场一楼卖冰淇淋的地方买两只甜筒，一人一个。

本来不算是什么的，她一直都没在意过的，平时可能都不会想起来的小事，在这一刻却悉数向她涌来。

卡洛琳终于哭出声。

“我想回家。”

她说。

她真的太想回家了，在这边确实交到了很多好朋友，有新的小伙伴，但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她也不过就是刚刚成年，以前参加什么出国的冬令营夏令营，最久的也都不到一个月就回国了。现在在外面读书，仔细算起来她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家看过了。

她低着头，有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地上，又飞快地消失不留痕迹，顾及着旁边有个人在，就连哭都不敢出声，只是抽抽噎噎的，小小声地蹲在地上哭着。

这下就很难办了。

闪电侠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看着卡洛琳，她和他见过的熟悉的女孩子都有那么点不一样，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好。

他想抱抱她，但是那样看上去太过莽撞了。

但小姑娘的样子看上去实在让人心酸。

仔细一想，她还救过他呢，如果没有她的话，至少他要多受一段时间的毒雾摧残，也许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出来帮助别人。

有这层关系在，一个普通的拥抱，好像也不算什么。反正对于他们美国人来说，拥抱也只是普通的礼节而已。

于是他靠近一点点，在卡洛琳的头顶下落下一片阴影，他也蹲下来，以一个小心翼翼地到近乎有些滑稽的姿势，给了小姑娘一个温暖的拥抱。

隔着他的“工作服”和卡洛琳的外套，依旧有暖意传递过来，有善意在两个人之间传递。

“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声的，”他说，而后安抚似的拍了拍卡洛琳的背，“想哭的话就大声哭也没关系的。”

“我什么都听不见。”

卡洛琳本来只是有点小小的委屈，她觉得自己还能忍，但是一旦被人这么温柔以待，小委屈就突然变成了一座山，结结实实地压住了她，她本来快要停止的眼泪，又一次的决堤了。

卡洛琳这下是真的哭到停不下来了，像是要把最近受过的苦全都发泄干净一般，要不是腿蹲麻了，她可能还在继续流泪。

当然就算到了后来，也是抽抽噎噎的。

她起来后露出一张脸，眼睛肿得不像样，脑门通红，似乎是因为哭太狠了的缘故，起了一片一片的疹子，整个人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谢……谢谢你啊，”卡洛琳甚至因为哭太久打了个嗝，反正哭都哭了，她现在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了，开始破罐子破摔，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了，“我感觉好多了。”

“感觉好多了就行，”闪电侠也跟着站起来，说实话，他跟着蹲了这么长时间，也有点腿酸，但他能忍住，“你愿意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因为他是超级英雄，是巴里这个研究员所在的闪电侠实验室的那个闪电侠，卡洛琳想，那说一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卡洛琳双手抄在衣服兜里，往后一靠，整个人抵在墙上，后脑也贴在墙上，“我和我妈大吵一架，也算不上吵架，是我单方面的在发脾气，因为觉得委屈所以一怒之下跑出来逛街，然后就是你看见的这样了。”

“我大概一年没回家了，春节——就是你们这边的圣诞吧，大概——也没能回家看看，突然想家了，有点失控。”

“让你看笑话了。”

“这没什么，”闪电侠说，并不是单纯地为她开脱，“每个人都有突然情绪失控的时候。”

是倒是，只是……

“你也会吗？”

“我也会，”他说，随后耸耸肩补充道，“我也并不是无所不能。”

“是这样吗？”卡洛琳被他这个说法逗笑了，他可是超级英雄，居然也会这么干脆地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都能做到。

闪电侠也跟着笑起来，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或者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道：

“就算是超级英雄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很正常，我们的本质也不过是普通人。”

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是有特殊能力的人，大多数人或许做过成为英雄的梦，但最后还是在成长中放弃或者把这个梦想隐藏起来，过着每天一成不变按部就班的生活。

有的人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力量，有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普通人，从不曾拥有过什么能力，但在最开始，没有成为超英之前，也不过就是会有忧愁烦恼的普通人。

有不开心的事，就也会有暴躁的、或是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

谁都不例外。

卡洛琳慢吞吞地掰开了闪电侠给她的巧克力，撕开包装纸递过去，问道：“要来一块吗？”

接着就看见闪电侠飞速地拿了一块，以卡洛琳的眼神只能看见他晃出的残影。

“……”行吧，你开心就好。

虽然看上去有点无奈，但卡洛琳还是被这个场景逗笑了起来，和超级英雄一起吃巧克力结果他还要运用一下自己的超能力什么的，不得不说，真的是充满了喜感。

“谢谢你，”卡洛琳真心实意地对闪电侠道谢，语气非常诚恳，“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你和别的超级英雄似乎不一样，”她说，“那些总能听见名字的超人蝙蝠侠钢铁侠什么的，感觉是不会去倾听一个普通女孩子哭的。”

不，也不是这样，巴里在心里说。

他会去帮助别人，会每天在中心城内东奔西跑，但其实他也没有过这种安慰别人的经历，无论是巴里还是闪电侠都没有过，这也是头一次。

“我认识你。”最后他这么说。

“……嗯？？？”

这下轮到卡洛琳猛的一惊，她抬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闪电侠，似乎是想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结果闪电侠高速摇头，卡洛琳根本就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这场面太喜感了。

“……别这样，”她无奈地说，“你这样弄得我非常想笑。”

好吧。

于是他停了下来。

但卡洛琳还是难掩好奇，那可是闪电侠，是有一个实验室作为中心城景点的超级英雄，基本上相当于中心城的守护者，而现在这种存在说认识自己，这很难不让人感到惊讶。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

巴里在犹豫，一时的口快要用很多的谎言来掩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能只是突如其来的灵光一闪，他脱口而出道：

“是巴里，巴里之前给我们介绍过你，说他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说完了这句话，就连他自己都愣住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本来他之前还想过自己要不要找时间爆个马甲，和卡洛琳好好聊聊关于能力的问题，现在他犹豫了。

他再一次的想起来曾经被卡洛琳那开局泼一瓶圣水治鬼的操作所支配的恐惧，并且觉得有一天掉马了应该死得会很惨。

但卡洛琳不知道，卡洛琳信以为真。

“这样啊，我下次还要谢谢巴里才是，不然我也没机会吃到来自闪电侠的巧克力和冰淇淋了。”

好好的一条路就这么被自己堵死了，闪电侠的心也很累，看起来只靠自己是说不通了，或许他可以从玛丽那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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