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他乡故人（1/2）

莫芫自觉不眼瞎，先生待她的好，她瞧得一清二楚，世上怕已寻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主子，她若还不惜福，连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

“一辈子长的紧，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满了”他勾唇笑着，笑意直达眼底。

这丫头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一辈子，如此长远之事，在她说来却是如此坚定轻松。今日不知明日事，连他亦不敢肯定自己到底能留她在身边多久，她反倒比自己笃定。

“一生时候虽长，但我便是知道，我不会离开先生，除非哪一日先生弃了我，不要我了。”

她爷娘兄弟姊妹虽在世，但她早己将自己卖给了他，便一辈子都是他的人，可以打骂，发卖，无论如何她绝无二话。

他听着，半晌未吭声，良久，才缓缓抬起手来，虚浮于她脸侧片刻，转而落在她的发顶处，轻拍了拍，转身又坐了回去。

“实则，她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如今乱世，纷争不休，眼前的太平又能多久，你若嫁了人，与夫婿远走高飞，想来也能安稳些。”

一想到葛大娘方才所言，虽觉其中有些说重了，但风雨飘摇的年月，女子总较男子吃亏的多，他也能想到那些云英未嫁之女遇上那如财狼般的敌军时会如何。

早年间，莫芫还小，扮作男童一时难以分辩，还能蒙混过关。

如今模样身形大不相同，便是放在女子堆里也显出挑，若当真敌军杀来，便是有他在身边，双手难敌四掌，她怕是也……

“先生在此，叫我如何远走高飞。”她笑了笑，说一千道一万，先生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不如，我还是扮作男子吧。”

她扮男子的模样多年，都已经习惯了，也是他非逼着自己换回女装，归根结底，惹了葛家母子也是他的缘故，末了，她还是最无辜的那个。

莫芫殷殷期盼他点着答应，可他却摇了头。她如今再扮男子，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莫芫想了想，又释然道：“哎呀，咱们在这里发愁，兴许大越国的军队根本打不到这儿来，他们有兵有马，咱们也有啊。”

林延承顿了顿，有些事她不知，可他清楚，这大越的军队未必会打到此处，永兴也未必会安然无恙，然他有预感，只怕这里他们也呆不长久。

莫芫不知他的心思，只道他也如自己所想，永兴离边陲之地已远，饶是大越国的军队再厉害也打不到此处来。

只是几日后，林延承停了去朱家的授学，葛家母子离了永兴，莫芫觉得自己似乎又瞧见了在臬阳时慢慢衰败的情景。

“先生，咱们要走吗？”林延承已结了钱，若再不走，手里的钱又要流水似的花出去了。

林延承摇头，若是离开永兴，下一站所去之处，势必离京都更近，然他不想。

见他似乎不想多言，莫芫也不再追问，只端出了早饭摆好：“先生，吃饭了。”

不必再去朱家的林延承，这几日为了生计四处奔走，然城中人人自危，学馆早便闭门，再论那些大户深宅，不少已盘算起退路，哪里还要什么先生。

此时想想，世人那句话当真有道理，在这乱世，饶是饱读诗书，也换不回银子吃死。

莫芫时常见他紧锁着眉头沉思，于是想出去寻活计的念头又浮上心头。

那些活儿先生做自是不像，但她却做得，左右赚几个铜钱，也好多撑上几日。

昨儿她左思右想了一宿，此时斟酌着想说与他听，与之商讨一番。

“有人在么？”

不想他方坐下，她正打算启口，忽听得外头有人询问。

他们搬来月余，邻里乡亲识得的并不多，如今葛家母子已离开，她当真想不起来还有何人寻上门来，总不至于如今要饭的还时兴上门讨要了。

微微探身往外头望了望，却是一个眼生的男子，约摸三十来岁，一见着她点头示意。

莫芫回头看了林延承一眼，他坐在内侧，瞧不见外头的情形，只抬头看着她。

“不认识的，我去问问。”

她起身离席，快迈莲步至院门口，隔着矮篱笆院门，看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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