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2/2)
记得他年少时有一念冬天和几个弟弟一起在此赏雪。碎纸片大小的雪花落在宫内,不过片刻就融化了,这让几个小皇子很不高兴。八皇子就忍不住抱怨:“还不如宫外那些房子,它们屋顶都有积雪。”
宋殷的眉头皱了起来,厉声道:“八弟。”
那时他突然就明白了,四郊飞雪暗云端,唯此宫中落旋干。都是血和泪写成的句子。再之后,就会是帝王家的血和泪。
宋殷心底一跳,再极目远眺,想看到那灰蒙蒙的交界处到底还有些什么。他瞪大双眼努力地看着,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火光,慢慢地把天际照亮。
那是什么?
是有人家着火了吗?
还是边疆的战火已经蔓延到了京城?
一道金光突然破开夜色,直直地朝他射来,宋殷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捂住
眼睛,再放开,才发现天地的交界处已变成了柔和的白色,从远处的破屋开始,这城里的一切都笼上了金光。
竟然是日出了。
天渐渐亮了,宋殷不敢逗留,急忙赶回去,叫侍女给他整理一番。
碧落有些惊讶道:“太子殿下,您昨晚难道没睡好吗?看起来怎么这么疲惫,您的身体很凉,要不要泡个澡?”
宋殷摇了摇头,让侍女拿了点脂粉,稍稍把眼底的淡青色遮去。
今天说起来也是个重要日子。
他今年就要成年了,按虞朝的规定,只要还没登基,就同民间一样在成年时行冠礼。可是大臣们都担心要是太子此行回不来,至少要作为一名成年男子而死。也不知巫师怎么算的,他出发前一天恰好是个吉日,父皇就决定在这天给他行冠礼。
仪式被尽可能简化了,他穿着刚赶制出来的衣服,父皇换上了最繁复的一套龙袍。母后站在他左侧,盛妆华服,他右侧站着宰相和太傅,都是神情肃穆的样子。几位皇子列成一排站在他们身后,几个年轻的还一脸好奇,年长的却都望着自己足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皇把一顶精致的帽子带在他头顶。宋殷垂下眼,表情近于虔诚。宰相在边上读着祝词,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一字一句撞在宋殷心上。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他似乎听到母后轻轻唤了一声“殷儿”,但在听见太傅那句“弃尔幼字”后,便不再出声。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他突然很想哭。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受天之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仿佛尘埃落定。
宋殷咬咬牙,站了起来。父皇后退两步,与母后站在一起。宋殷望着他们,深深地跪拜下去。
他走一步,叩拜一次,直到走到二人面前,一共九次。最后起身时,他觉得头有些晕,迷迷糊糊地似乎看见了母后眼中闪过的泪光。
父皇开口了:“请刘太傅为太子赐字吧。”
宋殷转身,朝太傅深鞠一躬,太傅也朝他回礼,然后缓缓开口道:
“知秋”
“太子殿下,我为您取这个字,一是您生在秋月,二是当今国家正处于危急存亡之秋,望你身为一名成年男子,能负起家国的担当。”
大殿里悄无声息,连呼吸声都仿佛能被清晰地听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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