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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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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斯羽盯着小床上病倒多日的女儿,心中百味杂陈,暗暗后悔着之前的决定。www.dizhu.org当日是不是不应该带她回国,让她小小年纪经历这样的痛苦。

他和妻子虞繁霜算是门当户对,两家几代的交情,等他俩到了适婚的年纪也就顺理成章结了婚。婚后他俩一致决定出国留洋继续读书。可谁知去了美国没过多久妻子就意外有了身孕。他们本没想这么早要孩子,毕竟都想在各自的学业上有所成就。可最终因为各种原因孩子还是留了下来,少年夫妻懵懵懂懂也就这么着把孩子生下来养到了六岁。

这六年生活也甚是不易,当初决定留洋,虞家很是支持,岑斯羽的父亲却很是不赞同。他的父亲一向老派又守旧,家中子女也多,对他也总是不咸不淡。这些年除了他自己半工半读挣下的钱,小家庭的大部分开销其实都是虞家的钱。

孩子起名岑茉徵。茉徵从小活泼可爱,胖嘟嘟的玉人儿,是他们俩的开心果,极乖巧,也甚少生病,似是不愿给父母添麻烦。

年初,他的博士论文答辩顺利通过,拿到了博士学位,他决定立刻回国。他自1918年出国至今已近六个年头,这六年以来,新文化运动给中国带来了新的气象,但国内局势仍旧非常紧张,派系混战,他回国的心也一日甚过一日。

可繁霜和孩子怎么办?他和妻子认真交流过几次,繁霜的态度是她仍想继续留在美国,孩子她也想留在身边,毕竟让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国她是实在不放心的。最终他们决定让孩子自己选择,多么残忍,选爸爸还是选妈妈。

可是茉徵,出生在美国的茉徵,日日听着父母描述祖国却从未踏足过的茉徵,在听到爸爸要独自回国时,竟然拉着爸爸的手要一起回去,少有的执拗和难缠。

她说:“爸爸说过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当然要回中国啦。”

于是,他居然真的就带着年幼的女儿踏上了归国的轮船。

十多天前在旧金山港登船之前,母女俩抱在一起,茉徵倒是还好,笑嘻嘻得很开心要乘船远航,繁霜却哭得不能自已。其实他和繁霜都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了,可谁都没有对孩子提起。

茉徵刚上船的几天倒是还好,然而从横滨换乘到天津的轮船之后就开始出现各种晕船症状,呕吐不止,说自己难受。短短几日,原本胖乎乎的小脸就瘦的只剩下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虚弱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却仍努力伸着手想触碰他的脸安慰他。

同船的德国医生罗森博格先生给茉徵做了诊断,然而在这茫茫太平洋之上医生能做的也很少,只说只要孩子能撑到上岸就会没事。再过一两日就会到港了。

可是从昨晚开始孩子就陷入类似昏迷的状态中,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她的那只小浣熊犬也趴在床边不吃不喝更不愿意挪动一步。

他盯着女儿的小脸一动不动,渐渐地,似是看到她要醒来的迹象。

“茉徵,茉徵……”岑斯羽看着女儿微微颤动的眼睫毛,忍不住小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尤许觉得自己的头很疼,晕乎乎的想呕吐,自己不会被撞成脑震荡了吧?看刚才那辆皮卡撞过来的架势,不被撞死也差不了多少了。果然欠发达地区的交通也很欠发达,大马路上就那么横冲直撞。尤许觉得眼皮好重,像是永远都睁不开了,脑子沉沉的转动着,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杂乱无章。

“茉徵,茉徵……”

一个嘶哑低沉的男声一直在耳畔呼喊着。www.dizhu.org茉徵是什么?老叶呢,老叶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勉力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十分潦倒的男人面孔,胡子拉碴,双眼通红。再仔细看看,长得倒还挺好看的,白净的脸,鼻子挺直,薄唇,如果可以忽略嘴唇边一溜小泡的话。身上穿着的一身浅灰色长袍也遍布褶皱,显得凌乱不堪。

“茉徵,你醒了,爸爸很担心你。”他说着这话,语气酸涩,何止是担心,他脑中一直转着各种不祥的念头。如果女儿死了怎么办,如果女儿再也不睁开眼睛,再也不会对他哭对他笑和他说话怎么办。岑斯羽伸手把女儿轻轻楼到怀里,再三忍耐还是哭了出来。

从离开旧金山开始,他和繁霜之间或许也就结束了,虽然他们两个都避免谈到这个话题。说实话,他难过,在美国的这么多年一起生活,也算得上是相依为命了,怎么会不难过,可是他能够理解。他有自己的理想,他想回国,繁霜愿意无条件支持他,因为她知道他一直想着回国,知道他不可能答应自己留在美国,即使可以在这里能够获得更好的工作机会和生活。繁霜从来都是懂他的。可是他也很懂繁霜。繁霜的理想和追求他又怎么能剥夺呢?他从来都不愿意干涉任何人的人生,他愿意尊重别人的选择,从小家中长辈就说他是个寡情的人,从不黏糊从不撒娇。

可女儿不一样啊。他此时此刻把这小小人儿抱在怀中时才真切感觉到,怀中这个小女孩是他的女儿,血脉相连,牵绊终生,是他生命的延续。

“爸……爸?”尤许迟疑地说出这两个字,却在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声音后怔住了。她知道,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会和别人听到你的声音不同,那是因为别人听到的是由空气振动而产生的声音,而本人听到的却是由自身骨振动产生的。可是,这个骨振动也不会把一个成年女孩的声音变成萝莉音啊?

岑斯羽缓了缓情绪,扶着女儿坐好,看着她问道:“还难受吗,想不想吃东西?爸爸先去请罗森博格医生来看看你好不好?”

尤许盯着他的眼睛,透过他的虹膜看到了倒影出的一张萝莉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着露出震惊。她现在有些风中凌乱。

岑斯羽轻轻把女儿放到床上躺好,起身出了房间,准备去寻医生过来看看。女儿醒过来了,而且状况似乎比前几日好了很多,他真是太开心了。

一只通体黑色的狗狗两只前腿扒在床沿,摇晃着头和尾巴,伸着舌头,一直试图舔她的手。狗的两只大耳朵随身身体一甩一甩,尤许盯着它们一时百感交集。脑中冒出了许许多多的疑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

狗狗呜呜地不停叫着,显得特别委屈,尤许听得不忍心,伸手抓住它的两只前腿用力想把它给拽到床上来。可惜她现在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又病了这许多日,肉嘟嘟小小的手掌实在使不上力气。小黑狗看到她伸手拉自己倒是像得到了某种许可,自己一用力就蹦了上来钻到了她的怀中,头在她的脖子边蹭啊蹭的撒起娇来,想来这是它的老地方了。

尤许一手抱着狗狗,躺在床上,眼睛盯着上方发起了愣。耳边涌进周遭许多杂乱的声响,有交谈声,分不清语种,有风吹水面的声音,有鸟叫声。床也随着房间一起小角度地晃动着,像摇篮。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思绪渐渐清明:她现在躺在某只船上的房间里,现在大概是民国时期,而自己目前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刚刚那个颇为英俊的年轻男人是她的爸爸。

所以,这个小女孩是死了吗?2015年的尤许……也死了吗?

此时正是午后,罗森博格一家正准备去用下午茶。罗森博格先生受聘前往上海同济大学任教,想来是准备长期在中国任职,夫人和十多岁的小儿子也一起同行。罗森博格先生正和太太说着下午茶之后他要去那对中国父女的船舱房间看一下那个小女孩,他担心她可能熬不过今天了。说完之后一脸沮丧。

刚刚打开房间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竟然是那个中国父亲疾走奔来,罗森博格先生心里一凉,难道那个小女孩不好了?

“罗森博格医生,我的女儿醒了,她醒过来了!”岑斯羽的德语发音很好,此刻表现得虽然仍旧文质彬彬,语气里却显而易见地充斥着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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