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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逢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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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童的尸体,被抛到外面的林子里。m.dizhu.org

监狱外那个巨大的土坑,里面堆满了死尸,半里地外都能闻到腐尸的气味。

铲子挖掘土坑的声音,尸体砸到坑底的声音,枫叶落上尸身的声音,没有传进一个人心里。

祝家,侗朝最大的世家。祝檀,侗朝最大的奸臣。

先帝在世时,祝家势力过大,遭迫害,失权势。祝檀尚幼,逃往外地。后天赐良机,祝檀重回故里,着小职。其人聪颖灵敏,不遵常规法度,官场之中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檀祖父在朝仍有余威,檀借此,勾结朝廷官员,仗财力,在民间广施恩德。逢灾,祝家必出风头,解救百姓。届时,天子怯懦中庸,执法无度,善妒善怒。

檀一朝为相,治国理政。

就这么,祝家眼馋多年的东西,盼来了。

祝家控制傀儡皇帝三十六载,赵家,早年见檀才气,急于当其走狗。其嫡女赵氏,相貌不佳,心思缜密。祝檀未得势之时,许赵氏于祝檀,生二子,充家室。赵家害祝檀宠妾,赵氏位稳。檀杀害先皇帝,赵家助力良多。

祝檀,与其赵氏表面相合,实则无情分,得势后,迎四妾。

赵氏二子,头生子,承父貌,承母内里。聪慧,机敏,广结善缘,八面玲珑。

次子,愚钝,不提也罢。

祝东篱的尸身脸上全是那种烂肉和褐色血迹,还不时有虫爬过。

尸身抽搐了一下之后,手指蜷缩到了一起。

他的眼皮吃力地抬起,看见了挂在天上的月亮。

废了些力来恢复自己的身体,直到最后一根手指也能动起他才推开自己边上的尸身。

小心翼翼的从洞里爬出,踩着那腐烂的血肉,脚一踏上去黑褐色的粘液沾住。

他低头,看见了母亲的尸体。

埋在其间,只能看到那张脸。

那张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痛苦,扭曲地变了形一般。

他跪下,在一堆腐尸之中扒出母亲的尸体,轻轻拥抱着。

不言其他,扛起那个妇人的尸身,去了山下。

绝不能将她葬在这里。

其实那天晚上风景很美,浮云如纱,皎月悬空,他赤脚踏过的枯草地,上面还结着薄霜。

只是与他无关罢了。

那天的山间夜色中勾勒出一个黑色的小影子,背着母亲尸身的黑色小影子。

下了山,找了一块他觉得母亲会喜欢的地方,就在那里扒土。

挖断了两个指甲,只挖出一个刚好放下他母亲的尸身的坑。那时,已经快日出了。

他将母亲放入其中,捧起一把黄土,黄土缓缓指尖泄出,落到他母亲的脸上。他看着母亲渐渐被覆盖的脸庞,

一口鲜血吐出,洒在那枯叶之上。

枫林,一时间有了颜色。

再上山,捡了块棱角尖锐的石头。

他准备去找那宫女,再用这石头划开那个宫女的喉咙。

他就这么顺着原路上了山,光着脚踏上山间的碎石之上,不一会儿脚底便鲜血淋漓。上山至半便听见了哭嚎声。

监狱那几个狱卒头子聚在一起谈话。

偷偷藏在一个大石头后面,攒紧了石头听着那些人的谈话。

几个断断续续地谈论着,他在听了半天才听明白。

那个绿衣宫女死了。

他一时间,鼓起来的勇气泄去。

他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泄去了。

拿着石头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手又突然失去了气力,石头滑下。坐在那里哭起来,出了声响后,又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掐住自己的喉咙。

他又听见 那个宫女是母亲死前杀的。

好半饷才止住哭,往山下走着,直到走到山下,这个男孩也没有迷茫自己该去的方向,奔向有灯光的地方前行。

现在,他本来就不多的重要的人,只剩下两个了。

一个是紫鬼,一个是元渺。

他在监狱,听到了很多东西。那比阿荆的故事复杂的多,有趣的地方掩盖了狱卒们粗俗的话语,吸引着这个八岁的小孩。

他缩在角落,断断续续地听着故事。

唯一听完的,几百年前,一人屠城的故事。

那人长的瘦瘦弱弱,穿着一身丧服替叛军去屠战败的城,被一位穿戴着紫衣的怪人拦下。那紫衣的怪人用一把挂着一根紫羽毛的长刀,打得屠城者节节败退,紫鬼有意想留他一命,那人却不知恩,借时机,剑刺紫鬼喉骨一滑而下,直到胸口。

紫鬼倒下了。

紫鬼倒下了。

他一倒下,原本有几个为紫鬼欢呼的大胆民众一下子就慌乱了。

人们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下,正准备接替紫鬼杀了那人。

但,

神迹出现了。

慢慢的,紫鬼从地上站了起来。

当时都是临近破晓了,白灰的光线,一下子照**来,让城里的人看清了紫鬼的模样。

人们清楚的看见他脖子上的伤口涌出大量的鲜血,紫鬼一抹胸口到脖子上的血,底下是雪白没有任何痕迹的皮肤。

看着紫鬼的百姓都感觉血涌上了喉咙,却没有丝毫恐惧。

神迹前,一切情感都淡去了。

紫鬼杀了屠城者后,再也没有出现。www.dizhu.org在那次屠城后,紫鬼被人偷偷的祭拜过,而他长年累月不出现,祭拜的人也渐渐少了。

空空的,只留下了这个传说。

这个故事太吸引他了,后来他们谈论他父亲的死,他也没有在意。

那段时间,祝檀这个人的死被翻来覆去地讨论。

东家说东家的,西家说西家的,一个比一个能编,一个比一个能扯,比紫鬼那个故事传奇多了。

但他还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好像别人在讲一个说烂了的故事。

他不否认,自己根本不在乎那男人是怎么死的。

鹫淄镇。

表面上,这里人们的生活丝毫没有因为四个月前那个奸臣的处决而有所好转。春去花谢,还是那样。莺鸽都未多在这里停留半刻。

“馒头!甜饼啊!老李家的馒头香到十里外啊。”男人的吼声半条街都能听见,他的喉咙发疼,脸上还挂着笑招呼客人。

暗处,一双脏脏的眼睛,在盯着他摊子,而他没有发现。

那双眼睛如死尸一般,在暗处牢牢看着他那摊子外面的食物。

眼睛的主人,脸上抹了泥巴,只能凭身高看出他是他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的衣服,是宽大的粗布料撕扎得勉强合身的。

那是两个月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相国次子,祝东篱。

他状似随意地路过,走到摊子前,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那饼上面。

他借着卖早点男人分心的时候,一把抢去那里的饼,向着他熟悉的路不回头的狂跑。男人一回头刚好看见自己的东西被偷,在原地急得跳脚准备追他,却又舍不得自己摊子上剩下的东西。眼睁睁地看着他跑走。

祝东篱不敢回头看,脚下生风,狠咬馒头,狂锤着胸口逼自己吞下可怜的心里还骂着,这奸商做的包子没有多少馅,一口半个,能哽掉半条命。

跑路到了一个荒废了的小破屋里面藏了起来,熟练地藏到一个角落。

他看着怀里剩下的三个包子,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窝在破房子的一角开始吃起东西来。

他刚从监狱逃开时,也是这样偷窃过来的,只是当时被一个瘦弱的大男孩拦下了。

男孩的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臭味,让祝东篱一阵不舒服都没正眼看那个男孩,就一把推开了他。

即使祝东篱知道,颠簸这些时日,自己身上的味道也一定不好闻,但他还是忍受不了那个男孩。

那男孩却不反感,拉着他去到一个破庙里,一堆垃圾堆在缺了手臂,裂了脑袋的佛像前,几个小孩就躺在那里睡觉,还有几只虫子从他们散乱的头发里面爬出来。

祝东篱那些时候也在市井历练了些时日,立马就明白了这是一群扎帮结派的小乞丐。

他们叫那个捡祝东篱回来的男孩叫张哥。

祝东篱也跟着叫了,然后就留在了庙里。

他们每天靠着捡人家不要的东西过日子。祝东篱跟在他们后面,用个小麻袋装着一堆东西。总是在他们后面,总是拖着后腿。

他们在前面欢呼雀跃,将自己脏脏的手臂举起高呼,每天都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自己则拖着垃圾在后面缓缓走着。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们没有玩具,也没有大宅子,更没有一个阿荆陪在他们身边。

他们高兴什么?

张哥看他这样,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跟着他慢慢地一句一句的闲聊。

明明也只是个小孩子,却懂得照顾别人感受。

祝东篱就因为他,逐渐融入了那个小圈子。

这群小乞丐在冬日的夜晚拿着自己做的竹鱼竿,在河上挖冰洞,把腐肉绑在用火烧后砸弯的银针上,银针绑线,线头系竹竿,线尾系银针,银针往河中一扔,放入河中。

收勾,月下一扯,那丝线皎皎白光如银丝,带着一条肥大的鱼。

几个还穿着秋日衣服的孩子,为了取暖凑在一起,哆哆嗦嗦的抖着身子。等那鱼一上钩,便又欢喜的在河岸的枯草上蹦跳起来。

祝东篱没有那样兴奋,呆呆地看着那鱼鳞在月光下的光,看着它在空中翻转,又看着它落到冰面上。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跑去山上抓冬眠的动物,采摘山上的野草野果。

他在冬日里,甚至开始能忍受在冰凉的水中洗澡。

所有的生活在不正常中正常了起来。

直到那个春天,被他偷盗过的人找上了门来。破庙里,闹翻了天。

几个小孩子还在帮他挡着要打他的人。

他一下子从庙里跑了出去,那群要打他的人,也一下子跑了出去。

自己挨顿揍就好了把。

如他所料。在山上挨一顿打后,那些人也就消停了。

然后,他就再也没回去那个地方,来到了鹫淄镇,那他生命里幸福的半刻,散的一干二净。

身上的疼痛传来。他被那卖包子的捶倒在地上,发狠地用脚提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处。

他那天偷了一个饼之后又去,这会失了算,被抓了。

“你他娘的昨天偷今天还敢再来哈!”

街上的,一群人没有围着看。

这个男人打他打得还是那么起劲。

他像一摊烂肉,连反抗也没有。

男人一脚,踢到了他胃上,他一阵作恶。

挣扎着想要起来,又被踢到在地上。

他正想着下一脚会踢向什么地方的时候,身上却没有再传来痛感。

他睁眼一望,

先只望见那个男人被一个白伞的伞柄打倒在了地上。

他望向伞的主人,是一个女孩。

女孩站在光里,轮廓都带着光。她收起了那伞,一撑开——那是一把顶端泼墨的白伞。

她的青丝垂到肩上,身段如山水画里与梅花仙鹤描在一起的女子。

冷清,入世不触尘。眼里,是一片清冷。

他看着这个影子,忍住了泪,

“元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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