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病（1/2）
陆知遇早就想过了，五年前大哥之所以会一反常态，极有可能是因为查出了一些当年的往事，所以对沁阳及她的孩子生了怨怼之意。---
可，大哥五年前，便已经是朝廷的命官了，他的势力也被局限在朝堂中，而当年那件往事，显然牵扯到了一些诸如蛊毒之类的江湖管辖内的东西。虽然她不知为何大哥会跟江湖上的人有往来，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季风，总之那个时候，能帮大哥查这件事情的江湖势力怕是只有天风堂了。
“这……”
季风心中暗叫不好。
他虽与陆之骁有些交情，与陆之遥又算得是同袍兄弟，但他与这陆家的小姑娘接触得还真是不多。她这说话一个套一个套的，他如何能招架得住？
“季风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了？”陆知遇明知故问，“是不是我大哥交代过你不许声张，所以你不能告诉我？”
“知遇妹子，你看这……”
“可是季风大哥，我大哥调查的是关于我父母的事，他不让你对外人声张，那是为了陆家的颜面。我可是他的亲妹妹，也是陆家的人，自家的事情，还有瞒着我的理由不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不知怎的，季风冷不丁就想起在他来之前陆之遥交代他的话，他说他这个妹妹，鬼心思多得很，嘱咐他若是遇上她了，能回避的问题就回避，否则这丫头顺藤摸瓜能把整株藤的瓜都给扯下来。
可陆知遇说得也没错啊，这毕竟是陆家的家事，她身为陆家人，总得有知道的权利吧？而且，这应该同白遥他们不想让她知道的那件事情……不在一条藤上吧？
“季风大哥？”
“哎行吧行吧。”季风禁不住磨，妥协了，“你大哥是拜托我调查过一件事。按理说这牵涉到朝廷，又算是你们陆家的家事，本不该由我天风堂出手。可是这件事情，竟牵涉到了天狼会和苗疆蛊毒，那性质就不一样了。所以，我才去办了这件事情。”
“天狼会？”陆知遇困惑，“和天狼分会有什么关系？”
“天狼会就跟我们天风堂还有青羽宗一样，是属于正统的江湖帮派。但后来会内生了些事端，天狼会原来管事的那群人都被踢下台了，天狼会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了区分，所以江湖上把这后来变了天的天狼会更名为‘天狼分会’。”季风简短地解释了一下，“但这跟当年你们陆家那件事情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只不过，天狼会也刚好是在那个节点变了天，所以我们道上的人怀疑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就去调查了一下。”
“这两者的联系，应该是蛊毒吧？”
“没错，正是蛊毒。”季风肯定了陆知遇的想法，“当年同京城中人交易蛊毒的就是天狼会的人。你也知道，这玩意儿是违禁的，直到如今能弄得到的也只有他们那一伙子人了。”
这已经是至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天狼会变了天，彼时季风的父亲和青羽宗的老宗主都觉察到了，便立刻开始着手防范和调查。朝廷之上如何他并不知情，但，那一次对江湖而言也是一场不小的危机。
“既然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为何五年前才……”
“你也知道江湖和朝廷原则上是不准许往来的，可这件事情偏生就两边都牵扯到了。就跟这一次的事件一样，江湖管江湖的，朝廷管朝廷的，那总有那么一个关键节点是接不上的，所以调查了那么多年，总归也是卡在一处没什么进展。直到你大哥找上了我，才把这一整条线串联起来。”
“那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件旧事盘根错节，牵扯重大，季风当然不可能和盘托出了，况且，他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只三言两语搪塞：“妹子，你这可真就问到我了。---二十年前莫说你大哥了，我也才十岁出头的样子。你真要知道详尽，不如去问上一辈的人？”
闻言，陆知遇白了他一眼，又开始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压着嗓子，“连你们都不肯跟我说，上一辈人更不可能告诉我了。季风大哥，你就说你知道的吧。”
“这……”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说的那一大堆，半句也没到点子上。”陆知遇精明得很，“我问的是陆家的家事，你说了半天，尽是你们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就算我听了去也不了解，过不了两天就给忘了。”
季风见哄她不过，一巴掌拍到自己光不溜秋的额头上，摊手，“哎行吧行吧，你既然开口问，说明你肯定也是得知了什么消息。没错，二十三年前天狼会的人跟京城的贵族做了场交易，货物正是蛊毒。虽然那贵族跟朝廷扯不上直接的关系，但经你大哥推测和调查，那蛊毒经了几个人的手辗转几回，最后是落到皇宫里去了。至于用到了谁身上，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是情蛊。用到陆震身上的情蛊。
陆知遇觉得心脏痛了一下，伸手按住了左胸口，一言不发。
“当时的皇帝为沁阳公主择婿，可这位公主自小生活在皇城，什么样的王公贵胄没有接触过？因此眼光也就高了，看不上朝廷上那些只会嘴上逞功夫实则一点实施都办不了的文官。陆大人是朝廷上不可多得的武将，文武双全，又生得一表人才的，自然就被公主给看上了。”
可二十三年前，大哥都已经有七八岁了啊。父亲自然是不可能迎娶比他小十多岁的公主，当时的皇上也不可能任着沁阳如此胡闹。但沁阳既是娇纵惯了的公主，又怎么会就此罢休？
“所以，她就对我爹爹下了蛊毒，怀上了孩子，再逼迫我爹休了我娘？”
陆知遇双眼通红。虽然她早想到了，可如今从另一知情人嘴里得到了证实，这感觉就跟自己隐隐猜测到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是实打实的证实了，她尊敬了这么多年、叫了这么多年的嫡母，她一直视为与自己生母一般的沁阳长公主，当初，竟是用这般卑劣的手段逼迫得她的父母生生分离！是她的任性，让父亲受尽了世人诟病，也让母亲熬尽了凄苦！
季风见陆知遇脸色不大好，也就不太敢继续往下说了，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难怪她对我、大哥还有对知恩一直那么好……”陆知遇捂着心脏，眼泪砸在棉被上，“我大哥说过，自那之后，我娘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她怨恨父亲，却又不得不见着他同一个身份比她贵重的女人恩爱，后来她终于负气离开了陆家，病死在了娘家。而我爹……我爹却从不曾去看过她……怪不得她每次见我，眼里都有愧疚。原来她对我和知恩的偏爱，不过是为了弥补对我娘的亏欠……是她……她逼死了我娘啊……”
“知遇妹子、知遇妹子！”季风大叫不好，忙对外喊道：“尤君姑娘！尤君姑娘！”
*
“殿下找我过来，所为何事？”尤君声音清冷，丝毫不像是那个对陆知遇体贴照顾的姑娘。
赵宸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让左逸去一边等着，自己与尤君站在客栈无人的走廊尽头。
有些话，他势必是要问的了。
“你给知遇调的药，不仅仅是解她这次的风寒吧？”
“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赵宸扫了尤君一眼，淡淡地说：“你不必紧张。有些事情，知恩已经跟我提过了。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尤君虽也是江湖之人，却也是常年跟在陆之遥身边，自然不像季风似的那么容易套话。闻言，也不过四两拨千斤地答道：“除了解风寒，还有调理她本身的寒疾。”
赵宸却冷笑，“你真当本王如此好糊弄么？”他转过身，侧对着尤君，“昨日你让左逸去抓的药方，本王粗看了一下。大部分确实是解风寒的，可其中却有一味白头翁。尤君，虽然本王不通药理，但也知道这白头翁并非解风寒的良药，不知，你可否为本王解释一二？”
“尤君行走江湖，颇懂些医术，用药自是有自己的道理。殿下既不通药理，又何必多疑？”
“本王本不会多疑。只不过昨日左逸去抓药的时候，那药坊的郎中多说了几句而已。”赵宸转过头，眼底噙着凉，“白头翁的茎叶与根虽具有强心的功效，却也有一定的毒性，轻易用不得。”
“那么殿下是在怀疑尤君要陷害大小姐了？”尤君处变不惊。
“陷害谈不上。就像你说的，你懂医，用药自有自己的掂量。本王相信，如此行径这也不是你们江湖人的行事作风。”
“那殿下是在怀疑什么？”
“她的病。”赵宸盯着尤君，眼里带着凌厉，“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可是与心脏有关？”
他注意过，陆知遇时有捂住心口面色发白的迹象，虽就那么一两次，他当时也没往心上去；还有，上一回得知陆知恩下狱，她也是捂着心脏咳了血昏死过去的。这一回，尤君又在给她煮的药里加了一味强心作用的药草。
他急切地想知道，陆知遇究竟是生了什么病。为何陆之骁会交代陆知恩时刻跟在她身边，又为何陆之遥会说“所有人都可以为了知遇死，但知恩不行”这样的话。莫非真的是与心脏有关？而陆知恩所谓的只有他的命可以救知遇，则是……
可尤君却不如他的意，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既然殿下知道了，日后，就不要……”
“知遇妹子、知遇妹子！尤君姑娘！尤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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