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绿豆冰棒(1/2)
2007年夏天,祈安镇的居民正在共同体验一场前所未有的高温折磨。---
骄阳似火,烤干了空气里的每一丝水分,树梢的夏蝉渴得直叫唤,每个敢于走出家门的勇士都成了一支焦躁的冰激凌,既怕尖锐的蝉鸣刺穿耳膜,又怕皮肤被无形的火星子燎燃,还没走到目的地就直接跌倒在惨白的烈日下,化成一滩粘腻的液体。
那辆清爽的淡蓝色大货车开进桑椹街之前,九岁的杨璃璃刚刚带着小伙伴把街口杂货铺老板的宝贝儿子揍了一顿。
好容易停了手,她恶狠狠地从对方紧紧攥着的小胖手里抠出两颗玻璃弹珠,然后学着那些香港警匪片里的大佬,故作深沉地眯起眼睛:“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小胖子抱着胳膊蜷缩在墙根底下,白嫩的小脸上沾满了灰尘,扁了扁嘴巴,指着杨璃璃“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要告诉我爸!再也不卖干脆面给你们!”
杨璃璃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把这种幼稚的威胁放在心上,临走前还捏起拳头在小胖子眼前晃了晃:“这个就算开胃小菜了,以后再敢欺负周周,我就把你扒光了绑到树上去!”
说罢,她小手一挥,吹了个不太响亮的口哨,带着一左一右两位“护法”鸣金收兵,小跑着回到了自家包子铺,徒留小胖子躺在原地嚎啕大哭。
这样的情景在桑椹街已经很常见了,从杨璃璃刚会走路开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过了一会儿,小胖子他娘闻声冲出杂货铺,拧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大声数落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去招惹那几个混世魔王,哭哭哭,就知道哭!不嫌丢人啊!快给我回去写作业!开学了交不出作业看我不揍你!”走到门口还朝不远处的杨璃璃撇了撇嘴。
杨璃璃轻哼一声,把手里的弹珠塞到身边一个惴惴不安的小男孩手里:“收好了,别再让他抢了。”
男孩捧着失而复得的弹珠破涕为笑,露出一排缺了两颗门牙的牙齿,说话的时候有点漏风,却难掩崇拜之情:“璃璃,你好厉害啊!”
杨璃璃嘿嘿一笑,抹了抹鼻子下面的细汗,嘴角高高上扬:“那当然,我是谁啊!”
杨璃璃是谁,这个问题桑椹街的街坊们最有资格回答。
街口包子铺老板的独生女,天赋异禀,两岁时就展现出惊人的闯祸能力,挥着擀面杖把扯她头发的杂货铺小胖子砸得满头包,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今天追得东家小三抱头鼠窜,明天吓得西家小四哭爹喊娘,一对小拳头打遍整条桑椹街的熊孩子,成了远近闻名的街头一霸。
老实巴交的杨爸杨妈为这个霸王女儿操心不已,多年来分工合作,杨妈负责善后,走东家串西家向街坊赔礼道歉,杨爸就拉着罪魁祸首进行教育工作:“你这丫头,怎么就不能学点好呢?你看看周周和慕容,他们多乖呀。”
是了,跟杨璃璃比起来,她那两个小伙伴的确是乖多了。
被小胖子抢了弹珠的小男孩叫季思宇,小名周周,他的父母都是附近小学的老师,夫妻俩感情甚笃,“周周”这个小名就取自他妈妈的姓氏。www.dizhu.org
周周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身材瘦瘦小小的像棵豆芽菜,性格又腼腆内敛,经常被同龄的孩子欺负,杨璃璃看不过眼,为他打了几次抱不平,之后就顺利把他纳入麾下,做了自己的小跟班。
杨璃璃的另一个好朋友叫慕容维骏,非常武侠风的姓氏,非常有男子气概的名字,听起来像极了电视剧里扛着大刀闯江湖的壮汉,可她本人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美人,反差之大,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慕容家里是开跆拳道馆的,地点就在杨记包子铺的斜对角。
每天带着几个小萝卜头挥洒汗水的慕容爸爸是个非常爽朗的大叔,逢人就笑呵呵的,街坊们有什么麻烦他第一时间就会去帮忙,对唯一的女儿更是疼爱有加,据说小慕容出生那天他窝在阁楼上翻了一下午诗经,千挑万选才选出一句“崧高维岳,骏极于天”,慕容家的掌上明珠也因此得了这么一个豪气干云的大名。
此刻,扎着双马尾的慕容小姑娘瞪圆了眼睛,不满地看着周周:“我就不厉害吗?刚刚我也有出力啊,你干嘛只夸璃璃不夸我?”
要不是她把小胖子从杂货铺骗出来,杨璃璃也没机会发威。
周周抿着嘴唇笑起来,小声说:“你也很厉害。”
慕容长得漂亮,每天都穿得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嘴巴又甜,三两句话就能把她爸哄得哈哈笑,周围的大人也很喜欢她。
然而,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
只有周周和杨璃璃知道,慕容是个最会装乖的小机灵鬼,仰着一张讨喜的笑脸把所有大人都骗了,她从小跟着爸爸学跆拳道,却很少在打闹中出手,每次都躲在杨璃璃身后装柔弱,其实大部分的围堵和引诱计划都是她想出来的。
如果说杨璃璃是这条街的小霸王,周周是霸王的小跟班,慕容扮演的大概就是军师的角色。
一场大战结束,霸王杨璃璃累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拧开手边的风扇,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好热啊,我们买雪糕吃吧。”
“我去买吧。”周周上前一步,细细软软的黑头发被汗水洇湿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又可怜又狼狈。
杨璃璃挠挠头,看了一眼对着风扇摆弄指甲的慕容:“今天轮到我请客啦,慕容你跑一趟吧。”
慕容捧着脸摇头,娇气得不行:“太阳这么大,我出去会晒黑的。”
“你刚刚看热闹的时候怎么不怕晒黑……”杨璃璃撅撅嘴,把手里的硬币拋来抛去,见慕容还是不肯动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吃什么?”
“三色杯!”话音刚落慕容就抢答。
周周才受过杨璃璃的帮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哎呀,我去我去。”杨璃璃素来体谅他身体弱,一把把他按到凳子上,“你吃什么?”
周周面色微赧,吞了一口口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棒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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