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糕(1/2)
第一章 茶糕
“前头的赶快走啊!”
“别挡道啊,赶着投胎呢!”
“又有人跳河了!有没有人管啊!”
忘川河里翻涌着血黄色的混水,里头那些无法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伴着虫蚁爬蛇起起伏伏。---这宽广的河面上横着一坐破旧的石桥,桥分三道,上头人头攒动,各自为道,虽然吵闹声不绝,但井然有序,十分规矩。
奈何桥前有个身穿白色僧袍的和尚,长得温润如玉,慈眉善目,混在这阴气沉沉的鬼魂堆里显得格外出挑。
站在桥侧的夜游神收起凶神恶煞的表情,冲着和尚笑着说道:“小师傅,您又来啦——”
和尚一撩裙摆,一双草鞋踩上了桥面。
这桥上分三道,一条一眼望去乌烟瘴气,并无护栏,道路崎岖而湿滑,是大奸大恶之人过的,罪大恶极者会被半路滚落进忘川河,不得投胎。
一条就是普普通通的石板路,是善恶兼半之人过的,最为拥挤。
第三条就是康庄大道,是功德深厚,心善品良人过的。今个这路上只有和尚一人,他手里持着念珠背在身后,头顶笼着一层浓金色的佛光。和尚慢悠悠地走着,甚至还有心情看一眼这河里的鬼魂。
夜游神和日游神对视一眼,大师这功德真是一世比一世深厚。他俩还记得大师第一次过奈何桥,这阴曹地府浓郁的厚云都被破开,佛光乍现,不少恶鬼就地就度化了。
人世间至真至善人少,千百年也出不了几个大善人走第三条道。这位大师,自从第一次过了奈何桥后,就成了常客。投胎后每一世都活得极短,二十出头年纪就又来地府报到了,只是每此来投胎,必定是走第三条康庄大道,地府不少阴兵差事对这位大师打心眼里敬佩。
念珠又拨过一粒,磨蹭了半日,和尚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刚好,下了桥走到望乡台跟孟婆打了招呼。
“婆婆,上一世我拜托您的东西呢?”和尚声音清脆,弯着眼睛看起来极为亲切。
孟婆从衣兜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交给了和尚。
“小师傅,这就是忘情水,虽然跟老身这汤一样,用的都是忘川水,但加了忘情花和绝情草。喝了以后再刻骨铭心的情爱都能忘的一干二净。”
和尚接过瓷瓶,放在手里掂量了一番,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好喝吗?”
孟婆瞥了一眼那腥臭的忘川河,说道:“想来是不好喝的。”
“也是。”和尚先是干了一碗孟婆汤,然后把瓷瓶打开准备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小师傅且慢,老身有个问题想请教。”孟婆慢悠悠地抬起满是皱纹地脸问道,“大师功德深厚,早已断情绝欲,这忘情水对大师而言,想来是个无用的东西,你又何苦求了我几世要这东西。”
“婆婆,我之前问你,喝了这孟婆汤,为什么还忘不掉前尘往事,你当时说,是我身负重责,佛祖怕我忘了。”和尚盯着这瓷瓶,不紧不慢地说着,“可我仅仅只是忘不掉一个人罢了。”
孟婆本想张嘴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把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
瓷瓶凑到唇边,忘川水那浓烈的铁锈气的腐臭味让和尚直接打了个恶心。
心想,这玩意,光冲这味道都抵过十碗孟婆汤。
和尚紧锁眉头灌下了这忘情水,持着念珠走向轮回。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夜黑风高的日子!
整个城市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偷袭,十几年没经历过这种冷空气的南方都市,被这场大雪搞得一时间停水停电兵荒马乱。
街头巷尾人迹罕至,在暴风雪中站立的路灯,孤零零地发出薄弱的光。
但是,多么艰苦恶劣的生存环境都无法阻挡勤劳且贫穷的社畜们前进的步伐。
经历了一个白天的停电后,四季广场的商务写字楼恢复了电力,不少社畜徒步前行,从厚厚的雪地里踩出一条崎岖蜿蜒的道路,跋涉去单位加班。
张大光就是这普通而又伟大的社畜之一,作为一个办公室上班族,每天趴在电脑前导致他有些驼背,单薄的身子缩在肥厚的羽绒服里,原本算的上好看的桃花眼下挂着沉甸甸的眼袋。
雪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低头看着脚上那双,被微商吹上天的防水防滑雪地靴,已经被融化的积雪打湿,冰冷的寒意顺着雪钻进鞋子里,冻的脚趾发麻。
雪依旧哗啦哗啦地下着,似乎没有停的意思,他轻叹了一口气,白色的气体被风一吹就散了。
张大光心里清楚,要不是加班还有点补贴,仅凭银行卡里两位数的余额,怕是回老家的车票都买不起,更别说过个好年。
不过,就算回去了也会被亲朋好友围堵着催婚,想想回家过年还真没什么意思。
说起来好笑,张大光也算是他们公司样貌最好的一个年轻人,个子高挑,唇红齿白,五官端正,亲和有礼,可桃花运却差到了极点,可能是他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穷光蛋气息吓跑了一众追求者。
人事的阿姨笑话他,张大光的光,是穷光蛋的光。
四季广场门口的机动车道边围上了一小群人,围观的人聚得快,散得也快。
张大光赶着去加班,步子就快了些许,走近了才看清是个老人摔倒了,老旧的自行车栽在雪地里,原本应该装在塑料袋里的蔬菜撒了一地,而老人抱着自己膝盖直哼哼。
张大光的几个同事原本也想过来看热闹,见张大光停在了前头,赶忙打算绕路避开。
胖一点的一个年轻人把羽绒服的帽子往下拉了点,想努力盖住自己的额头,小声对身边另一个同事说道:"赶紧走吧,不知道张大光又要碰上啥麻烦。"
“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一个月能被讹三次,穷到自己都吃刀切蘸老干妈了,还要去捐钱,被骗了多少次都不知道了。---”这同事看到张大光弯下腰伸手要去扶人,赶忙说,"什么家庭背景啊,又不是家里有矿,就敢天天扶人。"
两人交换了一个我懂你的眼神,互相吐槽着走远了。
张大光单手举着伞拉不起这摔倒的大爷,只好把伞收起来顺手往积雪里一插,然后拿出手机给大爷录了视频。
大爷见张大光这操作,直接气笑了,说道:"小伙子我这是真摔,不讹你钱,赶紧的这地上太冷。"
"那个大爷您别介意,我这也是吃一堑长一智。"
张大光赶紧把手机揣兜里,距离上个手机被偷才不到一周,对这个只要1000块的智能机他也是宝贝的不行。
这大爷说起来也奇怪,虽说抱着膝盖一直喊疼,但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看着真有几分讹人的样子,他笑眯眯地等着张大光把他扶起来,扶起来后又拽着他胳膊,把整个人靠在了张大光身上。
"年轻人你能顺便送我回家不,我家不远,就在后头的美食街。"这大爷依旧笑嘻嘻的攀着张大光的胳膊,生怕这小伙子跑了。
这下张大光再呆也觉察出不对了,这不是讹钱啊,这是要绑架啊。好像是有这种利用人好心,拐带妇女儿童的,可他张大光是个一米八的汉子啊,难道要拐带他去做苦力?
这大爷见张大光有些犹豫,立马略显做作地捂住膝盖,一边喊疼一边说:"哎呦,哎呦,你帮我看看这膝盖是不是出血了!"
张大光看到米白色的棉裤下渗出了殷红的鲜血,毫不迟疑地一把将大爷背到了背上,语气也急了起来:“大爷我这就送您去医院啊!”
“我不去医院啊,你送我回家啊!”
“您别说傻话了,伤这么厉害,回家有什么用,到了医院再说吧!”
晚上九点的闹钟响了好一会,被窝里才伸出一只手,把它按灭了。
陶芜摸索着开了床头灯,习惯性地第一时间把床头的佛珠绕到手上,然后半闭着眼按开了电动窗帘的开关,外面刷刷刷的大雪把他吓得一哆嗦,赶忙一抬手又把窗帘合上了。
这种鬼天气应该可以关门不营业了吧,谁会大雪天来吃烧烤呢对吧。
就当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打算再睡过去的时候,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欢快的难忘今宵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陶芜看着手机屏幕上“讨债鬼”三个大字,掀开被子,接起了电话。
"喂,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嘈杂的环境声,还隐约能听到一个年轻人不停地碎碎念。
电话那端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带点钱,还有我的身份证医保卡啥的,赶紧来趟市一医院,我摔了一跤,受伤了,在医院。”
陶芜****有点疑惑,又看了眼手机没错啊,这是李渊打来打来的电话啊,可为什么他说的话,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是李渊没错吧?”
“死小子你给我赶紧滚来中心医院!帮我联系下小艾,说我在医院!”
听到电话那端熟悉的咆哮声,陶芜更纳闷了,“死小子你喊谁呢?”
手机那端传来一阵喧哗,过了一会传来一个清亮温和的男声:“喂你好,请问是李伯的家属吗,他下雪天汽车摔伤了,麻烦你们过来下,在市一医院——老人家非常不配合治疗——”
这声音如同喧嚣的北风,猛地一下刮进了自己的心房,刹那间心跳骤停,陶芜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后面说的话,木讷地问了下:“好的,我马上到。”
直到对方挂断电话,陶芜才发现自己已经跪在自己床上,另一只手按着心口。
市一医院的急诊室里挤满了人,张大光护在他送来的大爷身边,寸步不离。
这老人家着实麻烦,腿上的血都把棉裤染红了,愣是不肯看医生,有医生靠近他就撒泼,张大光就离开一会去上厕所,这大爷居然想溜走。
好不容易把人逮回来按在急诊室,等待叫号,两片嘴皮子扯的都起皮了,才说服他联系家人,听打电话的语气那么凶,看来跟家里人关系不和,张大光脑子里脑补了一串家庭纠结的剧情,越脑补越心疼这大爷。
"您也老大不小了,家庭关系最主要的还是一个和字,跟小辈相处能退一步就退一步,都是家人——"
张大光话没说完,就被周围突然响起的喧哗声打断了,顺着大家的视线方向望去,只见门口有个长卷发的气质型美女,穿着质地讲究的羊绒大衣,被一众医生簇拥着进来了。
这美女往急诊室里搜索一番,挂着温和的笑容朝张大光走了过来,张大光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美女朝自己笑,脸上没红倒是耳朵不争气地变成了粉红色。
这大美女走近了,朝张大光笑了笑说道:"这位帅哥,麻烦你让一让。"
张大光先是愣了一下,又赶忙尴尬地往边上站了一步,这美女看到原本被张大光护在身后的大爷,笑得愈发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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