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安（1/2）
似乎是没有想老人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杀人狂在怔神之后又张了张口, 许久，走廊里才传来他干哑的声音。
“医生。”
老人静静的看着他。
“高振。”
许久, 在走廊陷入了一片无声的静谧之后，老人又喊了一声杀人狂的名字, 重重的叹了口气，眼中出现了极为复杂的情绪，“我没有想到……”
老人的目光停留在了杀人狂手中的刀上, “你会做这样的事情。”
杀人狂没有回答, 却也没有任何的动作，站在了楼梯口上，只是握着刀的手上紧了紧, 手背上青筋突起。
“是我的错。”就在席子笙以为走廊又要陷入安静时，老人却意外的开了口, 只是他的话语不仅让席子笙一怔, 就连杀人狂也猛的看向了老人, 眼里既有诧异，也有不可置信。
“我很后悔。”老人静静的看着他, “你是由我负责的病人, 我不应该把你交给其他的医生，如果你一直都是我负责的话,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你不会杀人, 医院也不会死人, 更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所以你犯下的错, 里面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我没有做好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事情，我也没有对你这个病人负责到底。”
席子笙闻言不由得看向了老人。
对方的眼里有痛心，有内疚，有迷茫，更多的却是对责任承担的坚定，一如他曾在老人眼中看见过的清明。
“医生……”杀人狂闻言一震，嘴唇开始哆嗦，席子笙看见他的眼里闪着泪光，“如果在你走之后，医院和另外那个医生没有联合起来故意骗我，说我的病只要洗肺就可以治好，然后给我做手术拿走了我的肾，在我求公道的时候把我赶了出来，我也不会走投无路做出杀人的事情……”
“如果那个时候……如果那个时候……”杀人狂的语气带上了颤音，他不断重复着“如果那个时候”，像是溺水的人在寻找可以求生的稻草一样，又像是急于求证什么，“如果那个时候……”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走，我一定不会让医院做那种畜牲不如的事情。就算拼上我这条老命，我也绝不可能让我的病人发生这样的事情。”老人接过了他的话，语气铿锵有力，像极了一个承诺，“那么你现在还是我的病人，你不会因为走投无路杀人，犯下这样不能饶恕的过错。”
杀人狂的泪流了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医生。”
他的语气变得语无伦次，就好像是积抑情绪在一瞬间有了发泄口，“我不想杀人的，是那一群禽兽逼我的！他们骗我，骗我说洗肺就能好，然后给我做了手术，就让我出院了。我那个时候不信的，月内我记得你对我说我的病是绝症，我问过那个医生，那个医生和院长都说是你诊断错了，我的尘肺不严重，只要洗肺就能好。我……我应该开心才是。”
“但是我不信。因为他们做手术之前还给我抽血，做很多检查，跟我说这些检查都是免费，不收另外的钱。但是他们检查完后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问他们为什么我的检查没有单子，他们就说做检查的单子是要钱的，给我检查是免费的，但是如果我要拿单子的话就要交钱。”
“他们说到钱，我就没要了。”杀人狂眼中出现了茫然无措，“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们，但是我又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医生。他们说你诊断错的时候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但是他们骗我，让我做手术，然后就让我出院了。后来我觉得身体很不舒服，我去了另外一家医院做检查，检查就说我做了肾移植手术，现在少了一个肾，还得了绝症。”
“我去了很多家医院，都是这个结果，然后我就回这里的医院找公道，但是院长和那些医生都不认，还说我闹事，把我赶了出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报警了，闹事了，然后警察因为我闹事把我抓起来。我想死，但是我不甘心，我要杀人了那一群畜牲，反正我都要死了，我要让那一群畜牲和我陪葬！”
话到最后，杀人狂情绪激动了起来，“都是他们！都是他们的错！他们该死！我知道他们那么做是为什么！是因为有一个当官的得了尿毒症！医院没有肾源，所以他们就想用我的！那些检查就是在匹配肾型！他们都该死的！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我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但是你杀了很多无辜的人。”老人语气严厉了起来，席子笙看见他眼里的愤怒和痛恨，“你说的畜牲你一个没杀到，你走投无路，就把气撒在了医院里其他的人身上！你杀了和这件事都毫不相干的医生和护士，还是在医院里看病的病人！你做的这些事情跟你口中的畜牲有什么区别！”
杀人狂闻言愣住，神情看起来有些呆滞。
“你不能再杀人了，你犯下的错已经够多了。”老人语气有些不平稳，似乎是还没能从激烈的情绪当中脱离出去，但是这样，他也在尽可能的保持自己的平静，“我知道你不甘心，你不甘心那群畜牲还好端端的活着，你没能报仇，你还想要杀了他们。”
“我……”
“你去自首吧。”就在杀人狂准备开口时，老人打断了他的话，“院长和那个官员还是掺进了这件事情的医生我都上报给媒体了，我也把证据交给警察了，我相信媒体会还你一个清白。”
“医生……”杀人狂震惊的看着他。
“医院出事之后，我就知道你杀人了。”面对杀人狂的震惊，老人脸上全无任何的神情波动，就连语气也是平淡的，“我跟你相处时间不多，但是我做过你一段时间的医生，我觉得你不是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所以我瞒着所有人过来调查了。你去自首吧，高振，我不是你，就算我知道了你的事情，我也永远体会不了你的感觉。我也没有资格对你说什么，但是高振，我希望你去自首，你已经作孽了，犯的罪够多了。”
老人顿了顿，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是，作为一个医生，我仍然希望我的病人能在最后受到法律的制裁，能以一个人的身份，拥有一个人的尊严死去。”
“………好。”良久，杀人狂的声音才响起，他看着老人，眼泪依旧顺着两颊滑落了下去，“医生，谢谢你。”
话落，杀人狂便没有在原地多留，席子笙看着他转过了身，拿着刀走下了楼梯，身影随后没了下去。
“天亮了。”就在杀人狂不见了踪影之后，席子笙听见无名在他耳畔低声道，他怔了一下，不由得看向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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