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是药(1/2)
「子虚,别的小孩都不如你。」
「子虚以后,也要成为一头出色的怪物哦。」
「你为什么不夸夸我呢?」
「主会保佑我的。」
魏子虚沉浸在海水中,嘈杂充斥在他耳边,污秽渗入他的骨血。他的世界早就不见天日,黑云低垂得与海相接。他头顶是尽头,脚下是万丈深渊。一阵阵浪涛拍打在礁石上,形成一具具浮肿软白的尸体,而那声音最后总会化成无数人的期望和指责,对他吹毛求疵。
魏子虚已经放弃了。他不想再费力爬上海岸,然后在林山栀和骆合的夹击中抱头鼠窜。他在绝境中给自己铺设了希望,却发现希望尽头是更深的绝望。这一切只不过印证了,自救的希望渺茫,对于他自身的现状,他确实毫无办法。
或许随波逐流是个好办法,就像绝大多数人一样。不理解的就忽略,想不通的就遗忘,在花花世界中麻痹自己,只看到自己爱看的,最终化作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或许那样做才是对的,才是别人口中的“正常”。可是困住他的这层层桎梏,仿佛如影随形,逃避只是让他陷得更深,更加憎恨自己的懦弱。
而他所有的挣扎都发生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
那副人见人爱的躯体,是最坚固的壳子,隔绝了外界的褒奖和他恐慌懦弱的自我。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很多年。”
脚步声,轻盈自如地向着他走来。
那种脚步声他很熟悉,坚定不移,矫健欢快,自信到自负,记忆中只有唯一的一个人。
魏子虚睁开眼睛。
“嘿嘿,好久不见,你最崇拜的本天才找到你了。”
灰暗的海岸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影,黑衬衫系到最上面一粒扣子,白大褂在海风中飘舞。他走近海岸线,蹲下来与魏子虚平视。肮脏的海水漫过他的衣服,却依然白得发光。
“看来离开我之后,你过得很折腾啊。”他抬头看了一圈,“都已经这么严重了。”
“嘿呦,”他一屁股坐在玻璃碴上,惬意地伸长腿往后仰着身子。他身材颀长,甚至比魏子虚还单薄,完全不似彭岷则那种健壮结实的形状。可是当他开口说话,所有的噪音都噤声,他出现在魏子虚面前,便带给他根深蒂固的安全感。
“我就不一样了,没有你实在太无聊。”他掰着手指,“毕业,工作,找你。我这些年尽在忙这些,要是继续做这些无聊的事,天才也会腻烦的啊。”
“喂,魏子虚,回到我这里如何?”他向前探着身子,眼睛清亮清亮,狡黠而天真,“没有比你更有趣的题目了。”
见他靠过来,魏子虚本能地后退,他已经没有再试一次的勇气了,没有人能够救他,没有人愿意——
“你看,只要你想的话,很轻松就能做到了。”那人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抓住魏子虚,摇了摇,把魏子虚拖向他身边。魏子虚这回看清了他,他还是留着学校旁边理发店出品的清爽短发,清俊的脸笑嘻嘻的,嘴角有两个深深的梨涡,像粘了两颗黑米粒,笑容甜得冒傻气。
他竟然一点都没变。
从他抓住魏子虚的地方,疼痛逐渐消失,伤口缓慢愈合。魏子虚眯起眼,竟看见他身后的浓黑天空裂开一道缝隙,刺眼的光喷薄而出。
而他浑然不觉,缠着魏子虚自说自话,却是用截然不同的认真语气:
“魏子虚,我会治好你。”
魏子虚眨了眨眼,看看时间,早上6点,这一觉睡了8个小时。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不曾有过如此安稳的睡眠。魏子虚坐起来,他感到头脑清醒,四肢舒展。
八年了。他竟会梦到那么久远的人和事。
那个人说“我会治好你”时笃定的语气,仿佛这根本就不是个难题。他自负到以为可以摆正魏子虚的人生轨迹,让魏子虚十分怀疑。可他确实是个罕见的天才,别人束手无策的难题他解决得不费吹灰之力。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一度羡煞魏子虚,但是打听到他的名字之前,先听到的是“怪胎”。
他和魏子虚的本性一样不被大众喜爱,但他从来不加掩盖。
像他那样完全暴露出本来面目,却还是活得自由自在的家伙,魏子虚之后再也没有见过。
魏子虚掀开被子,下床,来到窗前。
刷啦一声拉开窗帘,朝阳正从树林后面升起来,光线呈放射状,□□片一样锋利刺眼,没有死角地炸裂开来。而铺开在他眼前的草坪和树梢,绿得崭新崭新,仿佛从没被人践踏,只知道遵从生命的本能疯狂生长。然后所有的生命被光芒刺伤,流出闪闪发光的脓血来。万物都疯了,疯得无与伦比,美不胜收。
魏子虚从不知道,他所恐惧的世间,从未吝啬过向他展示它的美好。
“‘胆小鬼,甚至会惧怕幸福,棉花糖都能让他们受伤。’”他合上那本书,将圆珠笔夹在鼻尖以下,撅着嘴,靠近魏子虚,嬉皮笑脸地说:“说的好像你啊,魏子虚。”
有一瞬间,魏子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再过三个小时就要上早课,而他会背着斜挎包从树林中走出来,在楼下冲魏子虚喊,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就像八年前一样。
魏子虚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紧盯着树林边缘,屏息凝神,生怕那家伙担心迟到自己先跑了。
魏子虚等了片刻,心脏从剧烈跳动逐渐平息。
没有任何人从树林中走出来。
是啊......怎么可能。
都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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