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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伏魔(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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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出了梦境,或者说,梦境认出了她。www.dizhu.org

令人心神不宁的扣门声还在机械地响着。青池突然记起了,这是声音来自银宵那面做工考究、木料上乘的“门”!

强烈的预感令她再度鼓起勇气,循声追去。数步外的走廊中,立着一个上身奇长、不成比例的高大怪“人”,因为太高只能佝偻着背。尽管它穿了一件松垮的长袍来掩饰体形,仍藏不住它长得垂到膝盖以下的石灰色手臂。

更可怕的是,它的四肢像是随意拼接而成的:右臂长着左手,左臂长着右手,大腿与小腿相互颠倒,像是个仿造人形的、不走心失败品。它的头上罩着一只素面的纸袋,袋子正面上只挖了两个粗糙的孔,孔下一片漆黑。正是这个粗陋的面罩,似乎掩饰着说不出的可怖。

怪物动作僵硬地敲着银宵的门,“孩子,来,开门吧。我知道你的愿望,我可以帮你。”怪物的声音沙哑刺耳,却极力模仿和蔼亲切的语气,令人汗毛倒竖。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道缝。

门缝后露出一个白衣孩童的身影,似乎是年幼的银宵。门内的银宵仿佛看不出这位不速之客有任何异常,急切地问:“你……你真的能让我见到我哥哥么?”

怪物点头,放缓语气,“当然,不过你要先告诉我的名字,将贵客拒之门外是很失礼的哟。”

年幼的银宵性情与现状显然大不相同,他毫不起疑,“对不起。我叫——”

“小白!”青池直觉不好,大喊一声从拐角冲出来,“快关门!”

语言飞出的瞬间,幼年银宵并没有反应过来她是谁,但她的语句在无形中成为了指令。小少年依言做了个关门的姿势。

可是他晚了,怪物已经伸手扒住了门板,并且一格一格地,将头扭向了声音的来源。纸袋上漆黑的孔洞,双双面向了她。

青池急忙呼唤零,却没有回应。脚下拉长的影子仿佛在嘲讽她的无助。她试图唤起灵力释放术式,也未能成功。走廊中灵息稀薄充斥着另一种难以驾驭的混沌气息。

她想起零白日对她说的,“就算出了茬子,我也未必有用。”

在糟糕的事项上,零从无虚言。

被识破的怪物凶相毕露,以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扭转姿势拧转了它超长的胳膊,击向青池。败絮一样的肌肉包裹着生铁般的骨骼。

她试读调动身体,但这些方法也受到了某种禁制。在这个梦境世界中,人世的大半所学都是不受欢迎的。眼见无法躲避,她侧过身来,左臂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她的身体上未见伤口,只是留下了熏黑的恶气。

怪物居高临下,知道这猎物已经在劫难逃。它冷笑着脱下面罩,露出一张扁平的脸。这脸上并没獠牙,却比獠牙可怕;它的头颅通体仿佛白石膏塑成,没有什么刻画,只镶嵌着一对黝黑的空洞作为眼睛!

“来吧。”怪物颅内回荡着狞笑,“用你的灵魂来交换愿望吧。让我看看你心底最深、最迫切的愿望……”

怪物的手爪伸向了青池,直抵她的额头。

青池额顶一凉,灵魂被探知的感觉极度恶心,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怪物仿佛被烫到一般,怪叫一声迅速缩回了手,怔住了片刻。“一个活人,怎么看不到……”

这个片刻给了青池喘息的机会。她明白在此处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可以依靠了。直觉告诉她这个梦境中的伤害不会被现实消除,而她手无寸铁,只有一把掉毛的扫帚。趁怪物发愣,她艰难向侧边一滚,勉强逃开了怪物的辖制。

经过一番观察,她发现这怪物的动作完全没有逻辑,就像它倒错的左右手一样诡异。但是它醉汉一样的动作却比她更快,更敏捷。恐怕梦境中的法则也与现实不同。渐渐她放弃了主动的躲避和进攻,纯粹跟着怪物的动作。进行条件反射的躲避。

青池也开始了一种怪异的步伐。最初她只需要刚好避开接触就算成功。四肢向各个方向拧转令她备感筋肉酸痛。渐渐地,她从这种步伐中体会到了某种熟悉的节奏。

就像鬼族每次祭祀仪式开始之前的“祭扫之舞”。

——白芷夫人曾经讲过,“起始”与“终止”是所有语句都具备的、必不可缺的环节。

青池忍着手臂的剧痛,举起了身边唯一的扫帚。她用扫帚柄点地,当作是神鼓的鼓点。曾经暗神殿的神舞动作诡异,步伐凌乱,她练了许久才勉强掌握。

现在她明白了,这是为了躲避和击退黑暗中怪物的真正仪式。

她想象自己身披彩衣,上面缀着各色发光的尾羽,一面敲击手中的法杖。哦,那法杖与她敬爱的葛婆婆在一起,在那沉沉的地下安眠。

此刻她头发蓬乱,穿着与怪物类似的灰袍,挥动手中的破扫帚,一同在暗中踏步起舞。那把扫帚随着狂乱的舞步,时而格挡,时而突刺,一路簌簌掉落穗子。

但每一颗穗子落下,都会变成金色的圆粒,融入地面。渐渐这些闪着金光的颗粒也在她的舞步下,连缀成了一片闪闪发光的纹路。

她用神舞将怪物渐渐引离了银宵的门口。小小的少年紧张地望着他们之间费解的动作,怪诞得难分敌我。随着地面上金色纹理的显现,他似乎终于看清了怪物的面目,吓得煞白了脸。

青池脑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人类的方式在这里没有作用,但她还有另一个世界的支持。

依靠灵力的术式无法生效,但这里还有的“语句”。www.dizhu.org

金色的纹路在她踩踏的地面散发温度。神舞临近结束,在结束时有三个挥动法杖的姿势,如今在青池看来就是三道破魔的出击,是那个祭扫之舞唯一激动人心的动作。

她知道时候到了,因为“起始”与“终止”是同一道术式。

她的扫帚已经在神舞的过程中变质了,与祭扫性质相近的仪式汇聚了魔力,而她需要一个更确切的指令,将这些力量集中打击出去。

她平挥动起扫帚,用末端向前一刺,拉开了与怪物间的距离——

“听我号令,此我职司!”

说出口的话语,仿佛一道滚过喉咙的热酒。她知道“改变”正在发生。扫帚在她手中微微震颤。走廊两侧还有无数沉睡的魂灵,而她领受了夜班的职责。

她双脚依次离地,一个高高的回旋转身,带出第二击。“尊者将临,除秽务净!

扫帚上汇集的魔力在空中划出了几道金圈。黑暗中的神祭非常凶险,见不得光的住民都也将仪式视为“盛宴”,因此仪式开始的“祭扫”非常重要。

怪物受到了阻隔,也不在意她的行动,低吼一声作势要扑来。

青池反而闭上了眼。她隐隐察觉了这个梦境世界的潜在规律。能在此发挥效用的,恐怕与现实世界刚好相反。如果她将敌人想象得太难对付,反而对自己不利。

她还差最后一句,将所有凝聚的力量导向一处——

“肮脏之物,哪里来的,给我回哪里凉快去!”

她现编的语句很直白,但是有效。

最后一刻,她把自己从对战的状态中解脱了。她要应对的还是那圣殿的尘土,走廊的积灰罢了。“重复的事物具有魔力。”婆婆曾经这样对她说过。

她斜向下挥出最后一击,将眼前高大的怪物当作一块寻常的污垢。只要是处理惯了的事物,人便会有百倍的信心。

扫帚划过怪物的面门,划过他不对称的四肢,末端的金色光点连成数道长线,就像蘸过星沙的笔刷,划破了走廊陈腐的灰暗。

怪物的头部碎裂了。如果它能做出表情,一定会露出惊讶。随后,从头部开始,怪物的身躯也逐渐化为飞灰,像是一蓬真正的烟尘,被那扫帚彻底清扫。

青池这下明白这长廊为何常有厮杀的痕迹而不见尸体。或许在这里出现的,本身都不是实体。

整个过程结束得很快,白衣少年在连番变故下,没有来得及关上门。他看着英勇过后分外虚脱的青池,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

青池却知道“门外”意味着极大的凶险,否则她也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暴露自己,来提示这个不对盘的银宵。现在她后悔了,但是对着小号的银宵,也发不起火。

“看什么看。”她累得嗓音低哑,全靠扫帚支撑着站立。“我会吃人的,小孩回去睡觉!”

那扇门接受了她的意志,没有了怪物的干扰,真的应声闭合了。

青池醒来时,零正在大力捏她的脸。

她就躺在校舍楼门内几步路的位置,并不在银宵的门前。睁开眼,便是熟悉的天花板。

“早说过了,‘不要乱跑’。”零有些无可奈何。

“至少活着……回来了。”青池试图绽开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但是嘴咧到一半就发现浑身如火烧一般地痛。她低头去看,却没有见到伤口。

“有些伤口长在看不见的地方,因此更难治愈。”

青池艰难地坐起来,发现身上沾了不少灰尘,可能是睡倒的时候蹭上的,还有一些可疑的脚印。

零却没有丝毫羞赧,甚至等着她感恩。“为了叫醒你,我每次可费力气了。”

青池不想理他。她醒来时手中还握着扫帚,“奇怪,为什么我会带着扫帚进入梦境……?”

那扫帚仿佛被触发了什么指令,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腐朽,在短短一瞬中展现了十年的变化,然后轰然粉碎。

“‘那里’不止是你的梦,而是很多个梦的连结。”向来不愿多谈的零,难得慷慨解释。“这个扫帚不可能进入梦境,是你在无意识之间携带了‘扫帚’的概念,凭借梦境打通了现实与“那里”的界限,并且在‘那里’把这个概念使用掉了。于是现实中的这把扫帚被抽取了时间。”

这概念挺起来有些耳熟。“怎么听起来和物界和识界有点关系?”

“当然啰。‘那里’是物界与识界的一道裂缝。”零轻描淡写地讲,“如果你在那里被杀死,就回不到现实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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