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1/2）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已经不小了。”
“在我们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菲里德……”
“难道不是吗？”
双方就像是永远不会也得出结论的交谈, 各有坚持的四目相对。
谁也没有后退的打算, 直至面临一方的先行沉默而进入静寂无声的场合。
艾伦在许久的等待里都没有得到期望中的答复, 那双清亮的金眸终究是黯淡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失败了。
尽管在很多的事情上对方或许会为了自己的坚持而退一步，可真正到了有关于自己安危方面的原则问题上，菲里德却一直都是坚持到底。
就像是从小到大，每次自己都无法拒绝的身体检查，不管自己之前怎么抗议, 也都觉不允许透露天赋的丝毫情报。
以及眼下……哪怕知道自己会真的很难过, 宁可接受被自己讨厌的结果，也不愿意松口。
对于菲里德而言, 在那个原则下, 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从来都不值最先被考虑的。
只因为从一开始, 就已经被做好了决定。
“艾伦……”炼金术师轻叹一声，他动了。“我只能告诉你，还不是你能知道的时候……”
然而黑发青年却再次躲开了对方伸过来停在半空中的长指。
亡灵族没有收回去，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脸上，就像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
早已猜到了对方的打算，艾伦闭了闭眼, 他忽然想起了菲里德总是喜欢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艾伦, 你永远无法拒绝我的触碰。
……是, 他知道。
自己只能用最简单的笨方法, 和对方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
否则一旦被他拥抱, 他就难以再坚定信念。
艾伦收紧了垂落下方的掌心, 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极为难得的失落。
“你明知道，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可你还是选择对我隐瞒……”
结果对方始终还是将他视为长不大的孩子，用着老一套哄着的惯性方法。
……是他所表现的，还不够坚定吗？
“菲里德，你告诉我……”
艾伦往后倒退了一步，他抬起头，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暗哑，像是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们想要替我决定未来吗？”
最初艾伦是为了成为能够让老师开心的好孩子，才一直都在坚持去做一切自己可以为老师做的事情，他不想要让老师失望。
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他幸运的发现了属于着世界的耀眼，在观察生命里得到珍贵的感受，又在和同伴的冒险途上得到了太多美好的回忆。
艾伦产生了许多念头，也有了很多想法——至今为止，他最想要达成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能够互相所爱的恋人。
他憧憬着爱情，那是幼年时期得到书中所描述的，只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珍贵情感。
可他还没有实施这个理想，就先一步被更糟糕的情况打乱了原有的计划。
菲里德和老师一直以来都在偷偷瞒着自己做很多的事情，原来他不想过度的探知，是因为他尊重两位长者对他爱护与关心。
可当他意识到来自他们的爱带上了太多的干涉与欺瞒，甚至还试图越线对他的思想与人生进行插手后，艾伦无法在视若无睹了。
他已经长大了，有独立的思想，不是原来那个什么也不懂，只会询问他们该怎么办的小孩子。
可面对艾伦的！再三询问，亡灵族却依然还是保持沉默不语的安静，这也意味着默认。
“我知道了……”
忍不住伸手捂住了眼睛，艾伦不想让自己在这一刻变得失态。
菲里德一直以来对他有多么特别，他为了自己做了多少点点滴滴，那么现在的自己……只会感到更加的难受。
胸腔中翻涌着曾经无法理解的情绪，如同失控魔法爆发般那样炸伤了他的心口，隐隐生疼，却无法缓解。
这就是属于负面的情绪……痛苦吗？
他发现自从被救出圣殿苏醒之后，自己似乎越来越容易理解与体会，那曾经只能有所意识的各种情绪。
艾伦在接受了同伴们的血液与力量后，也像是也从他们身上得到了一部分属于他们的勇气与情感。
无数的想要宣泄地情绪最终还是转为了最能体现他心情的一句话语。
“你们别再说……爱我了，那会让我感到痛苦。”
这种单方面以爱为名却不尊重他意志的行为，他不要。
不管他们给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他也不想接受……那所有被隐瞒的秘密，他自己会一个个想办法找到答案。
艾伦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世界里只有两位家人能够求助的小不点，现在他拥有着许多可靠的同伴，也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
“只要你们一天不打算对我坦白的话，我会学习拒绝你们。”
艾伦的语气一瞬间变得强硬了起来，连同眼神也是那般坚定不移。
“从现在开始。”
他不想要在被蒙在鼓里，更不想要当一个尘埃落定才后知后觉的人。
如果最后的结局都是受伤，那不如让他提前一步，至少这是他所选择的。
“艾伦。”
亡灵族放下了手，轻唤着他的名字。
“请不要叫我的名字，也别对我说其他毫无意义的话，我不想听。”
黑发青年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捂住了耳朵，他在用亲身的行动来体验自己的态度。
那望着炼金术师的金眸满是坚决，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会接受你们给予我的任何东西，也暂时不想见到你们。”
“别在试图和我联系，肆意监视我的下落，甚至擅自替我做决定。”
“除非你们能够将我彻底洗脑，否则我一定会反抗到最后……”
每说一句，他就往后退一步。
两者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空气中充满了令人压抑的气息，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壁耸立在中间。
艾伦几乎从未对视如父亲的菲里德说出这样充满了攻击性的伤人语言。
可他也清楚，这是自己选择的。
那不是再三妥协就能够有所缓和的处境，只能靠他单方面的不破不立。
不能给辜负小安给他的勇气。
“……那就这样吧。”
看着始终不发一语的炼金术师，金眸中浮现出彻底的失望，甚至连眼角也微微有些发红。
艾伦转过身，留下了他们之间结束交流的最后一句。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到第一次如此抗拒他的艾伦，连同那坚决的意志都让菲里德更加沉默了。
他没有走过去，更不打算给予回话，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任何行为都会加剧双方的间隙，除非他坦白。
很可惜，亡灵族不可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告诉艾伦他们隐藏的全部，功亏一篑是小事，被艾伦得知真相的结果，是不能预计的危险。
虽然不清楚这段时间小家伙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性格上竟然发生了那么剧烈明显的变化，这已经超出了他估测中最糟糕的范围。
炼金术士也没有阻拦对方那决定离去的脚步，他知道接下来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主场——格雷是最后的防御线，也是力挽狂澜的关键。
他一如既往确信着艾伦对格雷那总是毫无保留的全然信任。
至于自己……
菲里德眯起眼睛，暗自盘算着如何借助格雷的势来挽回小家伙的信任，这是他的私心。
他不会允许任何意外打破自己的计划，哪怕这个意外的源头来自艾伦自身。
而他和格雷之间，也总需要一个来背负被怨恨的糟糕角色。
很显然这一世——还是自己最合适。
当黑发青年就快要接近空间边缘，马上就要彻底离开时，那一直都在暗处隐藏的人终于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了。
“艾伦！！！”
伴随着一声急切的惊呼，银色长发掠过视野之中，自己的身体再度被狠狠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的鼻息之间全是属于老师的味道。
艾伦唇角微微勾起，那是苦涩的弧度，他在内心叹息。
……老师，你还是忍不住了吗？
他知道老师一直不敢来主动见自己，只想等待着自己去呼唤他，结果又看到他和菲里德之间所发生的冲突，必定心急如焚。
所以自己也狠下心宁可离开也不和他见上一面，为的就是让老师失去冷静。
“老师……如果你选择和菲里德一样的态度，那也请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艾伦的目光黯然，他低声道。“我不想再次体会被重要之人伤害的感觉……”
面对炼金术师，他还可以强压住那样糟糕的心情。
可对象换成了老师，或许他会陷入失控的状态……也说不定。
“艾伦，吾……”
弟子失落的模样简直让他心都疼了起来，大贤者别开了视线，不敢在直视艾伦的眼睛。
下一刻，他选择坦然承认。
“你的记忆是吾动的手，吾害怕你会被那些情感所影响，所以吾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对你擅自出手了，还不止一两次……”
他早就知道或许有一天会被艾伦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也会被他心爱的弟子所责备。
可没想到仅仅是看到艾伦流露出那样抗拒的态度，甚至一度陷入难受伤心的模样，格雷拉姆就受不了。
他心疼的恨不得先打死菲里德，然后在干掉让弟子伤心的自己。
……都是他不好！！！
大贤者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艾伦心情变好，他决定撇开菲里德，先坦白自己所干的事情。
“当初你为了救白龙那个小鬼，几乎让吾差点失去你……那时候吾就决定了，决不能让你为其他人牺牲……”
最初他决定让小伦得到友谊，是因为小艾伦说想要拥有书上所说的‘朋友’，他考虑的许久才决定让弟子去接触那条小白龙。
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弟子竟然会为了那头小白龙奋不顾身到那种地步，不但自己的封印被打碎，连生命都面临垂危的糟糕状态。
如果当初自己在把保护措施做的更严密一些，不该教给艾伦那些他还不能理解的东西，小艾伦就不会靠自己领悟了舍己为人那种想法。
……这都是他的错。
格雷拉姆知道他的小艾伦有多么的渴望没有拥有过的情感，可从白龙的事情上让他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能让弟子再去拥有更多的羁绊。
当初他同意菲里德的建议，只是想要更好保护他的小艾伦。
然而银发贤者万万没有想到，拥有不完整记忆的弟子，竟然会将那份不确定的遗憾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甚至和一对人类的骑士契约。
“你……在冒险的时候，你又再度出现了一些让吾觉得不安的举动，吾就擅自对你的记忆动手了。”
尽管那时候仿佛自己的所有物被其他人玷污的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
菲里德却认为双生子只是艾伦的部下，忠诚听话的狗。
那么多一对可以利用的替身，也未尝不可。
于是在无法杀死双生子，也不能让艾伦解除契约的前提下，他只能尝试将他们的重要性降低。
大贤者给艾伦的灵魂下了一个暗示——越是他在乎的记忆，他越是无法想起。
那样的话，就算他们能够保持契约关系，艾伦也不会意识到他们的特殊性，更不可能发生主仆以外的变化。
听到老师陆陆续续坦诚的话语，艾伦没有插话，他的表情却是渐渐柔和了下来。
……老师，他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因为不敢直视艾伦而没有留意到弟子的变化，大贤者表情却在诉说中变得更加难过了。
“……包括你从魔界回来之后，对吾说，说想要去深入调查关于勇者与魔王之力……吾告诉你，是很危险的，可你却不打算放弃……那也是你第一次如此的坚定自己的打算……”
艾伦能够在这个大陆上一直健康平安的生活，就是依靠着他从其他人那里窃取的命运之力，同时也时刻都在摄取属于魔王勇者的力量。
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两者之前的联系，那么以他聪明又敏感的性子，一定很快就会察觉到他们所设定的一系列计划。
格雷拉姆不敢用他的安危去博弈，他只能再次让艾伦忘记了这部分的执着，甚至削弱对魔王的在意程度……他只希望弟子能够远离危险，不要和这些会影响他的家伙们搅和在一起。
那些事情他虽然做的时候都逼自己狠下心，也最好了最糟糕的心理准备。
可想象和现实始终有所差距，结果到了摊牌的眼下，他却是心虚的想要把自己挖个坑埋起来算了……自己根本没有脸来见他的小艾伦。
“魔王对你的威胁，那是吾无法忍耐的……”
“吾真是烂透了，一次两次对你做出不顾你意愿的决定……”
“怪吾吧，都是吾的决定，也是吾亲手做的……”
“吾不敢来见你……”
“但你不要生吾的气好不好……吾让你打！给你出气！！！你想对吾做什么都可以……”
“吾错了……真的，小艾伦……你别不理吾……呜……”
看到自己始终不回话，几乎都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老师，艾伦眼中终于重新有了温度。
小安说的没错，老师真的一点也舍不得自己难过，就算自己不逼他，也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老师，你可以帮我解开记忆的封印吗？”艾伦开口了。“就是现在。”
“…吾……”
原本还因为弟子回话而惊喜的银发贤者，却在听到要求之后，脸上顿时浮现出有些痛苦的神色，他极为艰难地拒绝了。
“对不起，现在……还不行……”
现在绝对不可以，就在他们就要抓到阴影的尾巴之前，决不允许艾伦的情况出现任何的节外生枝。
哪怕是面对艾伦可能再次的生气场合，他也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私欲，而让菲里德的计划功亏一篑。
“好，那我愿意等。”
“！！！！”
银发贤者错愕地看向弟子，似乎被他这么好说话的态度惊呆了。
明明他看到艾伦对菲里德那么抗拒的态度，甚至自己都做好了被艾伦冷淡拒绝而痛苦的可能性。
结果居然……
“我可以等到老师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
艾伦主动拉起老师的右手，将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他知道老师喜欢这样感受自己的体温，用着温柔地嗓音缓缓说道。
“但能不能……别让我等太久？”
哪怕他能再三的去逼自己，他也不舍得让老师为难。
尤其是和炼金术士那根本都没有搞清楚自己生气缘由的问题所在，老师这已经完全是主动配合的态度让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相信老师是为了自己好，也有着不能被自己所言明的苦衷。
“艾、艾伦……”
“我知道老师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作为受益者的我也没有资格去责怪你们……可我想要知道真相的资格，也想要被你们所尊重……”
“老师，我不是小孩子了。”
艾伦用脸轻轻蹭着老师的掌心，随即说出的话语中，满是自豪。
“你看……虽然身高还及不上你，但我现在已经可以直视你了啊。”
小时候他只能仰起头，看着老师高大的背影。
他想要追过去，用力跑着也跟不上老师走着。
可老师发现他，就会停下脚步，用那样温柔耐心的笑容原地张开双手，自己扑进他的怀里。
而他每次想要留住出行的老师时，双手一起也只能抱住一条大腿。
那时候老师就会将他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哄着自己，直到小艾伦完全睡着。
艾伦喜欢老师，从小到大。
“恩……”
原本焦躁不安的内心在弟子的动作和语言下获得了缓和，可大贤者始终不敢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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