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2）
向舟的案子开庭日期定在八月末, 刚好和补习班结束的时间相差不远。
最后几天上课的时候, 大齐他们都在商量等课程结束找家密室逃脱或者鬼屋之类的地方玩一天, 也算是纪念他们为期短短两个月的同窗时光。
倪千夏没决定究竟去不去，她怕出庭回来就没心情了。
喻辰也迟迟没有表态，只在那天放学的时候跟她说：“这几天我都在家, 想来就来。”
“那我给你带冰淇淋吧, 还是草莓味？”
梦马那边希望她做到开学再辞职，倪千夏没有拒绝，要不是下学期学业压力太重，她还挺喜欢在冰淇淋店打工的生活。
喻辰淡淡地笑了笑：“好。”
两人在商业广场分开, 没走多远喻辰又叫住了她。
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头, 男生在暮色中对她说了两个字——加油。
仿佛她即将奔赴不见硝烟的战场。
·
法院离跨江大桥比较近，倪千夏当晚住在春风华庭, 打算明天早上打车过去比较方便。
令她意外的是，第二天一早，严梓榆竟然来了。
她到的时候倪千夏刚醒，她站在卧室外抬手叩门, 得到允许后打开了房门。
女人穿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身段婀娜, 妆容优雅, 气质却透着疏离的冷。
倪千夏的五官更像她父亲倪琛，但母女俩的安静对视的眼神出奇相似, 都是在纷扰尘世中隔岸观火的理智目光。
只不过一个凭借年龄的经验更为沉着, 另一个出于本能不愿妥协。
严梓榆看到她怀里抱着睡觉的鲨鱼玩偶, 微微蹙眉。
自从倪千夏上初中之后，家里就再也没给她买过这种小孩子的玩具，换了以往严梓榆势必会教导几句，但今天是特殊情况，她知道女儿需要保持冷静。
于是她只说了一句：“下来吃饭。”
母女俩吃过周姨准备的早餐便下楼。
自从上次的冲突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见面，忽然进入封闭的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倪千夏始终绷紧神经，像等待楼上的鞋子落地一般，在副驾挺直了背。
前面遇到红灯，严梓榆减缓车速，终于开口：“紧张吗？”
“还好，不是特别紧张，”倪千夏反而松了口气，“我只是去当证人。”
严梓榆说：“案子不是公开审判，我也不能进去旁听，有些话只能现在告诉你。”
漫长的红灯缓慢跳动，早起上班的人群神色麻木，在晨曦中穿过斑马线。
“那个男生……叫向舟是吧，他是罪有应得。你不需要在证词里为他多做声辩，说出你知道的事实就好，他会判几年跟你没有关系，今天之后这件事就算了结了，明白吗？”
倪千夏没有出声，她明白严梓榆的意思。
卷进这种案件里，本身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更何况她还是最后关头让向舟停手的人，起初几次调查过程之中，警方也怀疑过她和向舟是否存在共谋的关系。
一个体面富裕的家庭，对此怀有极大的抗拒，仿佛警方例行询问的过程都是在侮辱他们。
严梓榆早已习惯女儿不时的沉默，继续说道：“夏夏，马上就要开学了，你需要调整心态。”
倪千夏忽然转过头：“需要调整的人是我吗？”
“对，是你。”
车行的绿灯亮起，严梓榆踩下油门，保持着平静的语气。
“我知道上次你过来看到我和卓远在一起，对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但你爸爸也专程为此开导过你了。不论是父母感情破裂还是同学犯罪入狱，等你长大后回头再看，这些都是身边的小事。”
倪千夏抓紧安全带，再次陷入了沉默。
严梓榆继续说道：“别人都不重要，能真正影响到你的将来的，还是只有你自己。”
轿车加速驶过跨江大桥，倪千夏望向对岸繁荣的东区，却仿佛看到了一片空旷的荒野。
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暴露在日光之下，也许本就应该如她此刻所感受到的那样，寂寥无边。
倪千夏深吸口气：“对我来说，这些都不是小事。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任何烦恼吗？”
严梓榆始终冷静的面孔，在某个瞬间似乎出现了怅然的神色。
但当她在法院门外把车停下时，那抹怅然早已消失无踪。
“有过，但人不会永远是小孩子，”她轻声告诫，“所以你要学会懂事。”
“如果我做不到，你们会不喜欢我吗？”倪千夏问。
严梓榆沉沉地看她一眼：“世界上所有的喜欢，都是有条件的。”
倪千夏摇了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当她还是个真正的小孩子时，父母就早早表现出了类似的观点。像大多数不理解孩子为什么胡闹的父母那样，他们会说出一些对倪千夏而言，如同灭顶之灾一般的话。
“你要是再哭，我们就不喜欢你了。”
“不听话的孩子，怎么让人喜欢。”
“没有人会喜欢坏小孩。”
倪千夏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时想了想，不会的。
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还是喜欢她。
就像她曾经对田萧说过的那样。
“哪怕我下地狱，他也愿意跟我一起去。”
·
法庭之内，永远萦绕着森严的气息。
倪千夏坐到证人席，确认过身份之后，抬眼望向了站在另一端的向舟。
瘦弱的男生头发剪得很短，穿一件不太合身的囚服，对上她的眼神时也古井无波般空洞。倪千夏垂下眼，看见他的手指紧紧地抠住手铐，唯有微小的细节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有人在问：“你和被告向舟是什么关系？”
“同班同学。”
“你第一次看见他被欺负，是什么时候？”
“高一上学期，十一月。”
“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欺负吗？”
“知道。”
因为他帮了一个傻子。
和她一样，在一群人把文具店的傻子骗到街角，起哄让他去马路中间拦车的时候，他们两人一起出声制止了。
倪千夏还记得那是一个阴天，从北方而来的冷空气席卷了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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