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2）
倪千夏手里一抖, 几根脆弱的发丝被她不慎扯断。
顺滑的长发在今天变得乖戾, 连续几次都没扎好。她只能索性放弃, 让头发就那么披着，望着镜子说：“我们去吃饭好吗？”
镜中的少年抬起眼皮，神情懒散：“问你话呢, 我是不是很好骗？”
倪千夏不语, 她不敢回答。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一个是半真半假的探究，一个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喻辰心中隐隐有了预感，他沉默地望着倪千夏映在镜中的那张脸, 卫生间的灯光照着她的脸, 让他想起台风来临的那天。
那时他打开门，世界在凄风冷雨中飘忽摇曳。
而她也像今天这样, 长发披散，遮住了小半张脸。
记忆中的影像逐渐重叠，直到没有关紧的水龙头落下一滴水，喻辰忽然之间感觉他这几天的纠结都没有意义。
倪千夏就是迷雾之中的狐狸, 他早就知道。
遮遮掩掩的学习成绩、不肯告诉家人的打工，甚至是刚开始时没有理由的贸然接触, 这都是他在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实。
哪怕真真假假看不清楚, 但在那个宛如末日的台风天，她彷徨无措, 却依然记得他家的方向, 愿意把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他面前。
至少在那一刻, 他看到的是真相。
喻辰侧过头：“算了，去吃饭吧。”
·
倪千夏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怀疑喻辰本来是想问点什么，但不知为何又打消了念头，好像莫名地就放了她一马，接着就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催她回来戴好围巾手套，准备出去吃饭。
从箱子里取出围巾戴好，她弯下腰从最底层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
是给喻辰的生日礼物，本来打算刚过零点就送给他的。
开门出去，喻辰站在外面等她，一看见她手里的礼物盒，他就挑眉笑了笑。
客栈的餐厅在另一幢楼，这会儿是淡季，人少，走在路上满是寂寥的冬雪味。
喻辰又把手机拿了出来，镜头对准倪千夏。
道路两边的地灯上有不少堆积起来的雪蘑菇，女孩子怕冷，走着走着忍不住小跑几步，停下来时不小心脚滑了一下，人没摔跤，就是不小心踹散了一团雪。
喻辰低着头笑，手机晃了几下。
倪千夏转过头来：“你这两天到底拍了我多少照片？”
走哪儿都看见他拿着手机在拍，而且准备得还挺充足，知道寒冷的室外手机电量损耗得快，带了好几个充电宝出来。
“没多少，”他的声线在雪地里显得尤为干净，“以后再给你看。”
·
进入餐厅以后，两人总算可以脱掉外套。
还没到午饭时间，摆满十来张餐桌的木屋里除了服务员就只剩他们两个。服务员把菜单放到桌上，推荐他们试试当地的特色牛肉锅。
倪千夏主动把钱付了，又把礼物盒放到桌上：“我好不容易才选到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喻辰把礼物盒拿过来拆开，里面是个可以安装在自行车上的防水夜灯，黑色的铝合金材质，做工精巧，看起来也很帅。
他诧异地扬了扬眉，没想到会收到这么适合的礼物。
热腾腾的牛肉锅端上了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倪千夏不安地问：“喜欢吗？”
“嗯，刚好是我需要的。”喻辰把礼物收好，眉间有藏不住的笑意，手指夹着礼物盒里的一张卡片，递了过去，“光写不算数，念给我听听。”
“哪有这样的呀。”她小声抗议。
“念吧，我想听。”
倪千夏只好接过卡片，一抬眼看见喻辰又把手机竖了起来，她心里起疑，开始察觉不对劲：“你该不会一直在录像吧？”
喻辰嗯了一声，语调上扬。
他躲在在牛肉锅升腾的蒸汽后面，缓缓地勾起唇角，舒展而惬意的少年姿态。
倪千夏稍稍松了口气，心想之前的疑虑或许只是她做贼心虚的错觉。
她低下头，读出卡片上的赠言：“十八岁生日快乐。希望以后每一次生日，我们都能一起庆祝。”
手机镜头完整地记录下了这个画面。
当她念完的下一秒，喻辰轻声开口：“好。”
他放下手机，目光望了过来：“以后每次生日都一起庆祝，我答应你。”
倪千夏顿了顿，觉得他这句话的语气显得格外郑重。
她抬起头，看向那双眼尾下垂的眼睛，忽然从心底深处感到了一阵紧张。
·
吃过午饭，两人去客栈附近的景区玩。
再回来已经是傍晚，倪千夏直接去了喻辰的房间，她一整个下午都有点心不在焉，猜想喻辰一定知道了什么，但他似乎也没有现在就摊牌的打算。
她打开电视，看一档乏味的采访节目。
喻辰坐在床边，手机里不时传来之前录下的属于倪千夏的声音，有时一句话放得很完整，有时只有她在雪地里的笑声。
“你在剪视频吗？”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上显示着类似的界面。
喻辰低着头：“嗯。”他往旁边侧了侧，“哎你别偷看。”
倪千夏跟他倔上了：“给我看一眼。”
“真不能给，”男生把手机藏到身后，“现在看了就没意义了。”
意义二字让她一怔，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性。
她联想到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一瞬间福至心灵：“是打算等我过生日的时候，拿来当礼物吗？”
“……”
看来是被猜中了。
喻辰郁闷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拿上衣服进卫生间洗澡，关门前他伸出头来，投降般开口道：“算了，你想看就看，大不了再送你别的。”
反正已经被女朋友自己亲自剧透，到时候再拿出来也少了那份惊喜的意义。
倪千夏笑了笑，拿过他的手机，发现没有密码，便直接点了进去。
这一看她才知道一路上喻辰到底录了多少内容，最后那个视频是他才剪好的一段，手指轻轻点开，第一幕就是她在雪地里回头，问他是不是在拍照。
最后一幕是她几小时前，在餐厅里轻声念那张卡片。
视频时长不到三分钟，倪千夏静静看完之后，意识到这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样。
她本来以为，视频会是那种镜头直接怼脸的类型，说不定还会把她拍得很丑。
然而事实上，焦点却往往集中在其他地方。
比如她笑起来的眼睛，比如玩过雪后冻红了的耳垂，比如风吹过来时扬起的头发，甚至还有她在雪地里留下的一串脚印。
就连她念卡片时，因为羞怯而微微颤抖的手指，都被喻辰原封不动地记录了下来。
全是只有真心喜欢才能发现的细节之处。
倪千夏慢慢坐直了身体，发现即使这样也无法缓解她感受到的陌生的情绪。
只是一个还没完工的视频，但她却从其中看到了比漫天白雪还要纯粹的爱。
从小到大，没有哪个瞬间能让她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被人毫无保留地深爱着。
倪千夏揉了揉眼睛，把那点潮湿的泪意拭去。
迟疑一会儿后，她点开微信，想把这个视频发给自己。和她的聊天窗口被喻辰置顶放在第一行，点进去一眼就能看到。
倪千夏笑了一下，视线却不经意地扫到了第二行的内容。
她看了眼名字，是曹子明。
下面有一行灰色的小字，没有显示完全，却足够她看出其中的异样。
浑身的血液在此刻冷却。
·
喻辰洗完澡出来，看见倪千夏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
“怎么了？”他低声问。
倪千夏抬起头，声音很轻：“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喻辰一怔，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出，自动黑屏的手机重新亮起，停留在他和曹子明的聊天窗口。
他沉默地坐到她身边，后悔于自己一时疏忽，缓缓抬起手臂，想握住她的手。
冰凉的指尖躲闪而过，倪千夏侧过脸：“为什么不问呢？怕我玩得不开心？”
“嗯。”
聊天记录还显示在那里，他不可能也没必要否认。
倪千夏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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