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2）

江显张了张嘴，率先开口，“爸喊你回来的吗？”

“是啊。”江彦点点头，态度还是以往的从容不迫，甚至有些懒散，他往书房走，“我先进去了。”

“我爸……你爸妈呢？”

江彦脚步一顿，“不知道。”

江显还以为这一年里，他们一家人已经团聚，有些哑然，“他们没再找你了吗？”

“嗯。”江彦手放在门把手上，“没什么事我就不和你闲聊了。”

“等等！”江显忽然开口，急急往前走了几步，有些着急的抓住江彦，“他们真就这么走了？”

江彦手腕被他抓得有些疼，有些不耐烦，转过身道，“既然你那么关心，那就直接去问他们不就好了么。”

“……”江显没说话。

江津仲对江彦的关心，江显不是看出来，从上次江彦脚伤住院以后，他就彻彻底底明白了。江显退了一步，说，“你进去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江彦觉得自己又看不太明白江显了，似乎很痛恨那对夫妇，恨不得断的干净，可刚才表现出来的紧张和关心，却也不是作假的。

但和他关系不大。

江显消失在楼梯口，江彦推门而入。书房里，江津仲沉默坐在沙发上，对面就是茶几，茶杯里热腾腾的冒出热气，房间里安静到只有茶器发出的滴滴滴声。

他和江津仲，从小到大，还真没有和平过的时候。

江彦记忆里，他们好像从来就没有好好说话过。

这次难得的和谐，父子俩沉默着，江彦默契坐到他对面，安安静静。

江津仲给他泡了杯茶，放到江彦面前。

温热的，按照江彦喜好特意调的温。碰到手时格外温暖，刹那间便将寒意驱散。

江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以前，他和江津仲向来对呛，谁都没给过谁好脸色。眼下片刻的和谐属实难得，江彦沉默喝着茶，有些苦，回甘以后意外的甜。

冬末春初的晋城，寒冷依旧，江津仲是个不怎么爱开空调的人，可现在屋子里的暖气却意外的足。江彦陪着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两个人都默契着不语。

半晌，水微微从茶杯里洒出了一些，江津仲放下水壶，江彦注意到他手在微微颤抖。

“江彦。”在这样安静无比的氛围下，时隔一年，江彦再次真切听到了江津仲的声音。那道沉稳，让他觉得古板烦心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说，“你怪爸爸吗。”

你怪爸爸吗。

长时间以来伪装的从容坚强，在这句话之后溃不成军。江彦从来没想过，记忆里高大伟岸，象征着威严的父亲，隔了一年跟他重逢，第一句话，竟然像他服软了。

江彦眼眶有些酸涩，在一瞬间便湿了眼眶，他红着眼别开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江彦，”江津仲声音很沉，没有了从前和他吵架时的愤怒，稍微有些柔和了的声音，让江彦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他又固执重复了一遍，声音微颤，“你怪爸爸吗？”

“我……”江彦低着头。

这世上有很多无奈，江彦心里都清楚，他和江津仲不是亲生父子，任凭谁一时间都没办法接受。可即便如此，江津仲却还是为了让他成长，狠心将他抛在外头，自由生长。

可江彦怎么会不埋怨呢。

他也是人啊，货真价实的人。昔日的光环消失，小少爷被迫面对现实，被背叛，被抛弃，被千夫所指，被生父母纠缠利用，工作上四处碰壁，吃尽苦头，还受了意外伤。

怎么会没埋怨过呢。

但是，谁都不容易。他不可能永远做温室里的花朵，总有一天要任凭风吹雨打，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展翅翱翔。所以——

“我……”他嘴唇张了张，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猛地怔住，哑口无言。

他抬起头，看见江津仲通红的双目。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脆弱歉疚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