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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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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徐迟来说,其他两人更是陌生,沈潋本不指望一封毫无意义的劝降信,便能有什么实际性的进展,不过是增加对于他们的理解罢了。暂时将两人放在一边,转了心思去管别的事。

已至六月,江南的第一季稻转眼便到了收获的日子。

沈潋整日里只穿着中衣在府里晃荡,批完折子便往椅子上一瘫了事。齐一安将桌上的折子收拾整齐,分门别类地归置好,方便兄长过阵子去送。

沈潋好像热得半点没有精神,岳护走了之后,整日里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也不知当初是图的什么。

齐一安叹了口气,正要出去唤兄长进来。沈潋木木地盯着天顶,仿佛自言自语道:“过阵子官府便要纳粮。踢尖火耗实在是忒黑了些。”

齐一安止了步子,疑惑道:“既是不好,明令废止便是。”

沈潋一动不动:“废了这个,底下的官员们就只好去喝风了。”

齐一安略微想了想,大致明白了其中缘由,道:“抚台想要如何?”

沈潋闭上眼:“我不知道。官员们也有难处,若是一脚下去只踢出个一两斤米来,我装作不知就是了,百姓们再苦,一人多交那么三四斤的稻米,也未必活不下去。可上次我去钱塘县衙走了一遭,虽未亲见那样的场景,但想也想得到,粮官们怕是想一脚将半斛的稻米全踢出来。此风不正,不知有多少人又要被无辜下狱。”

齐一安道:“那抚台便下令废了踢尖火耗,只要百姓多交三斤稻谷。孰优孰略,明眼人都明白。百姓定然不会反对。”

沈潋苦着脸坐了起来,道:“踢尖火耗本便与大周律相违,只是二百多年来,官员俸禄已经难以维持日常事务,才偷偷摸摸想出这样的法子,哪怕是御史,也权作默认罢了。可毕竟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若是果真闹到皇上那里,二百年来积弊已深,祖宗之法难变,这块遮羞布仍是无法掀开,皇上只会拿我开刀。何必钱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到时只怕会第一个上书参我。”

齐一安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好去管,更不能不管。想要护着百姓,便要扛着所有官员的暗中攻击。最无奈的是,即便是沈潋因此事问斩,这条腐臭不堪的河流也不会停滞半分,只会永远浩浩荡荡地吞噬更多人的性命。

况且沈潋并不愿为这样的事殒身——实在是太过窝囊。

齐一遥敲门走了进来,正有事报告,齐一安便后退两步,安静地立在一旁。沈潋伸出食指示意他先安静,而后重新靠回椅背,疲惫地说道:“小乔手底下这些人约莫也养熟了,有不懂规矩的,或者是旁人派进来的眼线便立刻踢出去,让将军按着巡抚的规制,再派五六个百户过来,将我手底下的人补齐。小乔你多费些心。过些日子各州府征粮时,派我们的人下去盯着,提前和粮官们打过招呼,让他们下脚也注意着分寸。若是一脚过去洒出五斤以上的粮米,我便要过去同他们坐坐。让他们留心着。”

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齐一安低了头,神色无奈地盯着青石地板上的裂纹。

齐一遥虽不知前因后果,但也恭敬地应下。

沈潋这才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说?”

齐一遥道:“外面有个奇怪的人,想要求见抚台。”

沈潋有些疑惑,坐直朝着齐一安望了一眼,问道:“什么奇怪的人?”

齐一遥皱着眉头说道:“那人看着很有气势,但并不说话。他的那个随从只说是抚台一定有兴趣接见,让我进来通报一声。属下不敢耽搁,还请抚台定夺。”

沈潋想了想,玩笑道:“若来人是李页新便好了,直接往死了一捅,我省多少事啊。小乔你挑四五个亲信,藏在大堂里,这两个人若是有什么异动,过来按住了。可别是来刺杀我的吧。”

齐一遥有些紧张,担忧地盯着沈潋道:“抚台若是不放心,不见就是。将他们二人押到大狱,审一审便什么都出来了,何必以身犯险?”

齐一安显然也是这样的心思,抿着嘴朝沈潋望去。

沈潋刚站了起来,披上衣服,闻言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齐一遥道:“小乔,你当真是我手底下的人?我好歹是皇上亲自委任的巡抚,一举一动要照着大周律法行事。你这样罔顾律法,擅动私刑,是要我拿你点天灯吗?”

她说的是浑话,齐一安没忍住先笑了起来,齐一遥双脸涨红,见她分明不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又急又气道:“生死攸关的事,抚台怎能如此全不在意!”

沈潋系上外袍的衣带,随意道:“自己的命,我当然在意,所以才会让你带着亲信暗中守着。你若是还一心要将那两人绑了扔到大牢里去,那我也只好束手就擒了。”

齐一遥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照着她的意思,赶紧安排。

两人进来的时候,沈潋正坐在主位,端了杯凉茶独饮。前面的一人先走到中间,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地行了九叩大礼,而后将头抬了起来。

沈潋正奇怪这人什么规矩,见皇上都用不着如此郑重,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巡抚。随意瞟过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顿时差些将满口的茶都喷出去。

这可比李页新刺激多了啊。

来人正是曾经被沈潋放生的井上十三郎。

相比起上次的混乱,眼下,几个人都显得镇定了许多。

沈潋拽着齐一安一同走到他的面前,先将人拉起,而后面无表情地指着十三郎道:“问问,他怎么又回来了,还是这副打扮。”

十三郎的衣着颇为正式。

日本与大周本便是同根同源,他换下了之前那一身惹眼的窄袖直垂交领短衣,改穿了大周的宽袍广袖圆领长衫,头发齐整地梳起,甚至还簪了一只乌木发簪,只是腰间还别着那把相当怪异的长刀。若是不说话,果真还像个颇有威仪的乡绅贵族。很明显,他本人也对此十分了解,故而始终双唇紧闭,不肯出声。

齐一安组织了一点简单的语言,正要开口相问,十三郎旁边的那个人便已经回答道:“他从舟山出发的时候,正好遇到海盗劫掠,便被稀里糊涂地带上了船,换上了汉人的衣物装扮。”

众人一时都将目光转移到这个人身上。

实际上,他一直跟在十三郎的身后,又沉默着不肯说话,以至于沈潋几乎都要忘了,方才便是这个人代着语言不通的十三郎,同齐一遥说出了求见的话。

沈潋原本以为这也是个日本武士,然而,他开口之后,并无奇怪的日本口音,反而有些江西方言的影子,齐一安觉得奇怪,伸手拉了拉沈潋的袖子。

沈潋立刻会意。

那人显然也没有刻意隐藏的意思,随意地朝大堂四周望了望,说道:“抚台还是让底下的人撤下吧。这样谈话实在不便。”

沈潋朝十三郎看了看,见他神色间并没有杀伐厉色,也不扭捏,朗声道:“小乔,让你的人退下。”

齐一遥从屏风后站了出来,面色颇为不甘。

沈潋转头朝那仆从笑道:“阁下容禀,我多少也得为自己的安全考虑。这位是我的亲信,今日我们所言,定然不会泄露半分。望阁下能够理解。”

那人倒没有拒绝。

齐一遥眼中一亮。

沈潋却又望向齐一安道:“小千,你退下。”

齐一安登时一愣。

沈潋继续道:“小护说过要今日回来,你去同他打个招呼,就说府里来了客人,现下忙乱得很,让他明日动身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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