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灼霞(1/2)
骤雨初晴, 碧流涓涓, 如往常一般, 庭院中繁华似锦,落英缤纷。
一只素白纤手轻轻抬起, 接住飘落的粉白花瓣。远处传来稚童欢笑之声,隐有彩衣侍女裙角在桃花树后一闪而过。
周嫣轻拂秀发,微微扬起细致完美的下颌,阳光下, 那张柔嫩的面庞依旧与七年前无甚区别, 只是眼神因为岁月无声的浸润,流露出祥与温柔的亮光, 仿佛是被寒夜浸润过的星河灿落。
她又做了那个梦。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了,不知为何,今日她又梦到了那天发生的事。
不知不觉, 光阴已经流逝七载。
“舅父!”稚童清脆的叫声在桃花树下响起, 周嫣循声望去, 只见高大的紫衣男子大笑着弯身提起高度只到他大腿处的小男孩, 将他高高举起,惹得满院的侍女们一阵惊呼。
“阿兄。”周嫣含笑起身, 扶着侍女的手向他走去,语带薄嗔的道:“几时到的, 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好叫人预备饭食。”
周曜将小童扛在肩头, 用胡须蹭他, 惹得小童咯咯笑着躲避。
“随意吃些便饭就是了。”
说着,他又去呵小童的痒痒,惹得小童像是离水的小鱼一般,一边笑,一边扭,几乎从他怀里滑下去,却又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怀里。
周嫣刚嘱咐完侍女,转头看到此景,无奈的笑着摇头,道:“不知为何,煜儿最喜你这位舅父,你不在时,时常问你何时能来。来了,又似亲不够。”
周曜将崔煜夹在腋下,得意的道:“煜儿是惦记着我那些好马。上回我答应他,这次回来要送一匹马驹给他。我还预备了一匹给念儿。念儿呢?怎的不见他来?”
才满三岁的崔煜也含混不清的跟着叫:“阿兄,阿兄不见了。”
提起长子崔念,周嫣微微一笑,神色温柔。“他都快六岁了,已经开蒙,这个时辰自然在书房随夫子读书。”
周曜点头,这些年他蓄了胡须,原本俊美秀丽的眉眼间多了霜色,亦多了说股不清的显赫威势。
周嫣感叹道:“阿兄公务繁忙,可要保重才是。”
周曜笑着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路上遇到一名故人,便一处同行,顺便邀他来家中闲坐。”
清风袭来,一个素白身影出现在庭院中,身侧是满树灼灼桃影,阳光从粉色的枝桠间滤过,散在他的脸上,肩头处,为他略显苍白的清俊面容染上了一缕艳色。
周嫣有些惊讶。
“数载不见,桓贵使,不,桓司空。”
许是如今大权在握,桓榕更加的贵气沉稳了。
北朝局势瞬息万变,三年前宫变,桓氏拥立颂王为帝,又将桓氏女扶上了后位,如今权柄在握,只手遮天。作为桓氏名声最盛的嫡出子弟,桓榕成为朝中最年轻的大司空倒也不怎么令人觉得意外。
“马驹,舅父,马驹!”
“舅父这就带煜儿去看马驹!”
在崔煜的催促下,周曜抱着他朝着马厩方向走去。
周嫣将桓榕让到了水池边的竹亭中,侍女捧上茶果,周嫣亲自奉茶。
桓榕望向面前笑意盈盈,容颜依旧宛如少女一般的女郎,岁月几乎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难以想象她已经是两名稚童的母亲。
“有一事,我至今未解。”他开门见山道:“即便无人相邀,我这次也正想来问你。”
周嫣粉唇抿起一个淡淡的微笑,不愧是桓榕,言语犀利仿佛剑刃一般,连寒暄都懒得做。
“桓司空请问。”
“当日他明明对你情很深种,又因何放你归来?”
周嫣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道:“还能为何?”
纵使天潢贵胄,大权在握,也难免为大局妥协周全。
天下明吏,十之七八出自世家名门。不论如何削减,亦不可能根除。最有名的便是新鼎二年之祸,内无能吏,外无强援,大梁根基几乎被毁。
幸而最终神兵天将,力挽狂澜。史书上淡淡一笔便掩盖了数万性命陨落的事实。
“九郎一载之内有半载在外奔波,桓司空以为是何缘由?”她回得云淡风轻。
桓榕沉默。
在当年最危急的时刻,有一支神秘的人马出现,为建康城解了围。北朝因为此事调查了很久,却并无头绪。如今想来,什么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时候,领着一支人马,犹如天神降临一般的拯救万民。
想通了这一节,桓榕仿佛松了一口气,道:“令兄出任刺史五年,颇得重用。朝中贵妃羊氏一族势头愈大,对令兄愈有利。”
不仅羊氏,霍氏,周氏和宋氏亦进献了不少族女入宫,只可惜位份都不高,但羊氏女听闻不甚得宠,亦因众女分宠之故。
帝王一手可将你捧上天,反掌便能让你跌落尘埃。他的为君之道愈发的纯熟了。
“若非有兄长在,我亦不能有今日之逍遥。”周嫣禁不住叹息。
蜻蜓从水面轻盈地掠过,一场狂暴的骤雨溺死无数浮游,很快新的又生了出来。
天地万物,总要找到新的平衡之道。
也许是多年的猜测被证实,他很快便告辞了。
临行时,桓榕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他对你……终究是不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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