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2)
濂承被他突如其来地动作弄得有点发懵,无器的这点好意来得别扭。
但他两千岁的风雨里,什么人情冷暖没见过,他虽然得到的不多,可见过的也不少了,还不至于体察不到那点隐秘的用心。
濂承顺势翻身攀上龙背,答道:“好。”
无器听背上的人轻声答应,那颗被怒火烧起来的龙魂总算是清明了一星半点,呼出口气问道:“这人是谁?”
濂承无端地觉得坐在无器背上有点别扭,于是一手撑着龙背鳍跃起,朝前走了几步,扶着龙角站稳。彼时阴阳之交,天地苍茫,一人一龙立于半空,周遭云气缭绕,为千山暮色所环抱,梳裹出一副风鬟雾鬓。
濂承从未这样站在龙背上,突然觉得有点新鲜,心头仿佛被江风吹开了一个帘角,露出一点内里的鲜活。他环视了一周,才将目光转向下方,凝视着披头散发、满脸嗤笑的男子答道:“此地水君,乌北钧。”
无器眯了眯眼,瞥了乌北钧一眼,复问道:“很熟?”
濂承拍了拍他的龙角,慨然道:“回头与你详说,看起来他神智有点混沌,先把人带走弄清醒了再说。”
无器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带哪去?”
“喏。”濂承指了指下方,只见风浪平息后,乌篷船上的众人都纷纷仰头望向这半空的一人一龙。宋家小娘子眼尖,一眼便认出了濂承,一脸兴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无器默默地送了一记白眼,心下默默盘算着到底是直接驮着濂承走,还是厚着脸皮化为人形下去。
濂承拍了拍他的龙脊,问道:“不想去?”
无器没答话也没动。濂承突然想起来,这几日无器似乎老和那个宋家的小女娃不对付,他说什么那个小女娃都要反驳一两句,猜想他大约是不愿意见那个娘子,于是宽慰道:“你都现了真身了,哪里还有凡人敢为难你的道理?”他见无器还是没反应,想了想又提议道:“或者我们把乌北钧带着,旁边找个破庙将就一下?”
无器权衡了片刻,又想起濂承那一身的伤,实在是不愿他风餐露宿,于是龙爪一挥,擒了浑浑噩噩的乌北钧,不情不愿地往流坑方向飞去。
三人落地后好一会,乌篷船才摇摇晃晃地靠了岸。董乡君一下船就要忙着磕头见礼,直言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龙神大驾,还使唤神仙当差。
濂承扶住乡君,简单宽慰了几句,便朝着乡君和管事的开口,要了三间客房,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对外人说见过真龙,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董乡君知是龙神要避人耳目,急急同那管事的商量了几句,便擅自作主给濂承他们安排了三间位置偏僻的客房,另外直接把那进院子给封了,不准家里女使仆从前去打扰。
董家给安排的这进院子,在整个董家大宅的最西边,原是董乡君曾祖父晚年清居之所。陈设清雅,一应竹制的桌椅,所陈字画大多旷达遒劲,看得出家学渊源。
董家除了安排了两个小厮守在院门口,上至家主下至仆从都不曾来叨扰,濂承十分满意。
待二人用过晚饭,无器一直也没再问乌北钧的事,只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准备回房休息。濂承看他神色不豫,此时主动叫住他,问道:“乌北钧的事还想听么?”
无器脚步一顿,濂承接下云雷后,他一直小心留意着那位的气色,生怕他又添新伤。但无处宣泄的火气烧得他心烦,无器似乎下定决心今日绝不给着老匹夫好看,一边用余光瞟着濂承的脸色,一边梗着脖子道:“……不想。”
濂承知道小公子气还未消,他挑眉想了想,心道这位的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别扭,于是走到无器跟前,神色诚恳地,偏头问道:“那……能不能有劳禹四公子帮我参详一二?”
无器定定盯了他半晌,嘴唇咬了又放开,终于在鼻腔呼出口恶气,“……你说吧。”
濂承关了房门,用董家太公留下来的茶器开始煎茶,这才对无器说了乌北钧的来历。
吴江古名濒水,出于雩山北麓,是乐安第一大江,经吉州汇入赣江,最后流入鄱阳,沿途不乏好风光。别看濒水流域不算小,但这位濒水神君乌北钧却是个毫无身份背景的。
大约一千多年前,乌北钧因性情疏豪,受到家中兄弟倾轧,被含冤沉入濒水之中,魂魄一直困于江中。但乌北钧虽是冤死的,却未曾戕害过江中生灵,甚至还常常护送渡江行人,被当地百姓供奉为水神。后来恰逢濂承的二哥灏睿巡查至此,便向大龙君请了旨,将这位民间供奉的仙人册封成了真正受箓的神官。从此濒水便也叫做乌江。
说起来,这位濒水神君算是濂承手下为数不多的由凡人之身受箓的神官,素日里有刚正之名,加上一杆九曲枪使得漂亮,濂承多少有点印象。但此时的乌北钧却疯疯癫癫、神智全无,被无器一招夺了兵刃,更有戕害凡人之举,看起来不像濂承印象中的人,是以无器引云雷来劈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人不能死。
无器点了点头,蹙眉低头沉思好一会都没答话。他试着以濂承的角度理解了一下,觉得乌北钧昨日情状确实可疑,若是他自然也会考虑先留乌北钧一条性命。但小公子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接受濂承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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