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2）

果然不出濂承所料，当日黄昏董家便遣了管事来通传，道董乡君自午后小憩就没醒来过，晚间还发了高热，董合和宋小娘子着急得不得了，特来请两位神仙救命。

彼时，无器一个人坐在花厅用饭，听人来报，本欲独自前去，不料濂承已等在院门口了。

无器看濂承站在月门外好整以暇地等他，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提了提嘴角，“清洪君早啊。”

濂承没反应过来，这都晚上了，问早？

雨已经歇了快一个时辰了，空气中还有些迷濛的湿意，更添秋寒。二人跟着带路的管事穿过流坑村，一侧是静谧的人工溪流，一侧是青砖黛瓦的民居。村落布局精巧，靠山枕水，一西一东两座青山环绕，恰如双龙衔珠，村内道路看似随意，实则都暗合“腾蛟起凤”的风水，意境上乘，定然是高人手笔。从他们途径的小路望去，天边尚有几丝微光，只觉得山隐水迢，树影婆娑，无器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管事将二人引入一进小院，院中廊下站了不少人，看二人进来都有意无意地瞥了几眼，却也没表现出更多的好奇。

“大郎，”领他们来的管事朝一个未及弱冠的郎君请示道：“这是郎君请来的大夫。”

濂承闻言，心道董家人办事也算妥贴，于是配合着管事朝小郎颔首致意。

那董家大郎高眉大眼，身量与濂承相当，只是五官看起来年纪尚轻，但也隐约有了几分家主气势。他眼睛一眯，飞快地打量二人，然后不动声色地略一躬身，道：“有劳大夫了，小子这就领二位进去。”说着，便抬手推门，动作到一半，忽而转头问道：“不知两位是用针还是开药？怎的没见着医箱？”

濂承失笑，这董家大郎果然还是年纪太小。

无器目不斜视，压根没看董大郎，径直抬脚往里走，与董大郎擦身而过，不辨喜怒道：“念咒。”

“……”

濂承和无器见到董乡君的时候，她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口中呓语不断，却没人能听出在说些什么。

董合屏退众人，忧心问道：“二位神君，姑祖母自偏院回来后便一直神情有异，小人怎么问她都只是摇头，午饭用过后便说要小憩，睡到晚饭都没醒。我请了族里的大夫来针灸，结果两针下去就忽然高热，还不停呓语。”

濂承坐下来仔细观察董乡君神色，然后摆摆手，“无碍，你先出去。其他家人也都遣散了回去，留两个人传话就行了。”

“爹爹，怎的你也出来了？”董大郎看董合出来，忙上前问道，“此二人靠得住么？”

董合还未及答，一旁的宋小娘子已截了话头，冷眼瞧着毛头小子道，“大郎这话问的，忒没有礼数了些，里面两位都是合表哥专程请来的，还有靠不住的道理？”

天上的神仙靠不住，难道你靠得住？

说罢也不看董大郎，向董合略福了福就告辞回了自己屋里。

董大郎一脸莫名其妙，他先前还觉得这个表姑性子活泼好相与，没料到一转头就冷了脸，一时脾气上来，径直就往院外走。走出去四五步忽然停下了，回头看向他表姑的背影，恍然大悟——

那两位都是标致人物，小表姑这是……

屋里那两位没留心屋外的事，只是一前一后各自打了个喷嚏，没明白怎么回事，剩下一屋子面面相觑。

“咳，”濂承清了清嗓子，看向躺着的老妇人，道：“我估摸着是入障了，我先用金光咒试试吧。”

无器没看他，祭出玄金铃，胸前结印，淡淡道：“清洪君最近记性好像不太好，莫不是忘了玄金铃就是破障的么？”

濂承一噎，悻悻退到一旁，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无器施法。

直击神魂的铃音从玄金铃上倾泻而出，时缓时急，绵绵不绝，尽数流入了董乡君体内。濂承坐在一旁，也渐渐灵台澄明，内观神识天地无垠，如沃春雪，如饮甘霖。

他看着无器长身玉立的背影，周身灵力流转，只觉得心神一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头一次觉得，这小公子跟在身边还真好。当然，要是没这么喜怒莫辨便更好了。

没多时，董乡君渐渐转醒，神智也清明过来，一看见床头站着的这两位就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忙不迭地磕头，涕泗横流。

隔壁的宋小娘子闻声过来，一见祖母醒了，大喜过望，也忙过来磕头谢恩。濂承一一扶起，好一会才劝住这对祖孙的眼泪。

董乡君情绪慢慢平复，便让宋小娘子出去，又抹出一把老泪，哭哭啼啼同二人说，还有一事请二位神官成全。

濂承和无器对视一眼，定是同乌北钧的事没跑了。

于是濂承和无器听着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一直到夤夜才从董乡君处出来。

深秋的夜极静，唯有流水声潺潺不息。天上星河疏朗，只可惜上弦月没什么光辉，沿路门头上的灯笼也明灭不定，濂承便将破了一半的烟霞递给无器，让他握在手里。

无器笑着道谢，手上却没接，径自往前走了。

濂承一愣，忽而想起上午自己没骨气地躲了他的话，似乎这位有点不高兴，只得默默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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