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2）

殿中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瘦消的身影扛了一副铁枷，头发枯草似的顶在头上，面上尽是斑驳的泥污，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走得蹒跚艰难。

来人正是那日无器在乌江水府撞见的贡水神君甘成颂。

濂承收回目光，与几步之外的洛子渊对望一眼，心下均是了然。这甘成颂失踪了多日，奇相洛子渊把整个四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此时倒肯出来了。

甘成颂目不斜视，躬身俯首道：“罪臣甘成颂，叩见勾陈帝君、后土娘娘、洞阴大帝及诸位龙君。”

洞泉宫的主审官又道：“甘成颂，你既知罪，便好生向四御和洞阴大帝阶前陈述罪行。不可妄言、不可构陷、不可隐匿，知否？”

甘成颂头埋得愈发低了，“罪臣谨记。”

奇相开口：“你方才在殿外说，这松云说的事你可以作证，你倒说说看。”

“罪臣是八十年前投入清洪君帐下的。同清洪君的情分，比不了这位……”甘成颂说着，望向松云，“但豢养白特、寻找幼蛟的事，却是罪臣亲历亲为的。”

奇相接着问：“亲历亲为？”

甘成颂点头：“正是，罪臣跟随清洪君日浅，并不知道太多细节。清洪君当日也并不十分信任罪臣，一开始就是命罪臣搜罗虫蛇和幼蛟，后来罪臣一直表现的忠心耿耿，清洪君才渐渐透露一些内情给罪臣。”

一直未曾开口的太湖水君郁使君皱了皱眉，转向甘成颂，打断他道：“甘神君，啊不，甘成颂，我记得一百年前濂承继任彭泽水君之位，最不满意的应该是你吧。毕竟上一任出事之后，最有机会继任的人应该是你啊，结果突然从濂溪里蹦出一个濂承，头几年我去濂承水府上，可是从来看不见你来述职的，”郁使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若真如你所言，濂承私下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勾当，你不趁机参他一本？还会安心跟着濂承一起来？”

甘成颂一时语塞，“罪、罪臣……”

跪在一旁的松云似乎忿忿不平：“哼，甘神君其人，从来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公践位之后，他自知已无希望，自然是想法设法巴结上峰。他当初并无任何实据，那时弹劾主公，你们会信谁的？”

郁使君笑了起来：“哟，看来两位关系不太好啊……怎么如今倒众口一词来指认濂承了？”

那松云果真乖觉，只愣了一瞬，就截口道：“清洪君当初待小人不薄，小人实在不愿他一错再错。”

大殿之上一时无人开口，大龙君面上看不出情绪，只公事公办地问道：“濂承，关于炼化白特、豢养魔蛟这一事，你可还有话说？”

先前在甘成颂和松云诬陷之时，濂承便已大致明白他们的意图，甘成颂罪责难逃，拉他不过是垫背的。但那位松云……白特、魔蛟之事能不能扣在濂承身上还不好说，毕竟凡是讲究个证据，奇相和洛子渊这几个月也没闲着，就算揪不出幕后主使，但为他洗脱罪名却是不难的。

但松云的意图在于诛心。想明白关节之后，濂承已大概理了个章程，绝不能同松云和甘成颂纠缠在具体的事上，开口道：“臣惶恐……”

话刚刚起了个头，便听见殿外一个清凌凌的少年音道：“一个劣迹斑斑、罪大恶极之人的信口胡诌，什么时候也算得证据了？”

濂承听到这个声音，身体蓦然僵住，垫在额头之下的手紧握成拳，深吸了口气，才忍住转身回头的欲望。

洞泉宫里的执事喝问：“何人殿外喧哗！”

殿外那个少年答：“小子北海龙君四子禹无器求见四御、洞阴大帝。”

洞阴大帝摆了摆手，“宣。”

无器甫一踏入大殿之上，便听坐在坛之上的北海龙君禹帐里骂道：“逆子，这样的场合是你乱闯得的？还不速速告罪退下！”

无器不急不徐，行至濂承身侧，拜下磕了三个头，朗声道：“父君在上，不肖子今日为是非曲直来的，并非胡闹，还请父君放心。”说罢，又以极轻的声音对濂承道，“哥哥也放心。”

濂承想呵斥他不懂事，喉头却被一股难名的酸涩堵住，只能无奈地闭上眼，“你……”

禹帐里在坛之上继续道：“小孩子家懂什么是非曲直，在各龙君、水君面前丢了北海的颜面事小，若是一言不查胡乱说话冤枉了好人罪大。”

无器：“孩儿不敢，孩儿今日所言定然句句属实，万不敢有半句隐匿欺瞒。”

东海龙王冯修青回头瞥了禹帐里一眼，笑着解围道：“禹龙王，看令郎对答有素，想来也不是胡闹，不妨让他先把说完，四御在此，定然谁也不敢造次。”

禹帐里沉吟片刻，才道：“既然冯龙王也为你出面作保，你便说说吧。”

无器又朝阶上一拜，道：“小子此来，有两件事情需要陈说，这第一件，便是关于这位甘神君。”

甘成颂眯了眯眼，觉得那一身青衣似乎有几分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何处见过这位小公子。

无器回头看乌北钧，冷笑道：“半月前，小子与这位甘神君有一面之缘。不过看他神色，似乎不太记得了，无妨，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他踱步到甘成颂身侧，居高临下地问：“甘神君，您可还记得您清剿乌江水府之时，曾潜入一青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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