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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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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无器离开彭泽水府之时,在一处混沌迷蒙中,有一黑袍青年步履匆匆。

他独自一人穿过迷雾,来到一处深渊边上,缓缓抬手结印。不多时,一颗圆润光洁的明珠从对岸不急不徐地飞了过来,落在他手上。

他端详了片刻,转身又走入了迷蒙的混沌中。

他大概走了有两三刻,也不知行至何处了,忽然站定,然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侧耳聆听了片刻,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似的,颤栗着屈膝跪下,双手将明珠捧于头顶。

他浑然不似方才在深渊边上的沉稳,声音里带着颤抖,“吾主英明,沇明的龙珠已经拿到。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月。”他说完,便匍匐在地,四围寂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良久,虚空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善。”那声音像从六合包裹而来,辨不出一点方向,带着威压扫过整个空空荡荡的混沌。

男子待声音过去以后,又接着道:“冥界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濂承临时横插了一脚,凭白生了些变故,但目下都已经处理好了。”

那头静默了片刻,回应道:“杀。”

那男子以头触地,一连三叩首,惶恐道:“不敢叫吾主费心,已派精锐剿杀之,此时应是气绝了。”

四围的空气陷入诡异的静谧,他捧在手上的那一粒龙珠在迷雾中闪出一点微弱的光,随后从他手中浮起,消失在了无尽的虚空中。伏在地上的男子又等了一会,再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他谨慎地膝行后退,离开了那个地方。

一个月前。

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似乎是一处巨大的岩洞,也不知是哪处山腹中,其高其深不可知。其上看不到顶,也没有任何光透进来,其下似乎有汹涌的水深,但往下看依然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而在岩洞的中间,密密麻麻的全是漂浮的光点,有的大些有的小些。待靠近了看,才发现那些并非是光点,而是一些半悬着的屋舍,其中透出的或明或昧的灯光。

在这些屋宇的最中间,是一座盘旋而上的巨塔,这座巨塔外侧有无数旋梯环绕,其上行走了许多黑袍人,一应地带了青玉面具,就和先前为祸四渎的那群黑衣道人一样的装扮。

就在这巨塔大约中间偏上的一间房间内,躺了一乌发黑袍的男子,他双目紧闭,容颜苍白,额头上覆了一层薄汗,似十分痛苦,面上还有几道十分明显的伤疤,将原本俊朗的面容衬得狰狞。

这赫然是从四渎死牢中出逃的松云。

只听门外一女子开了口,恰是那位坑了松云又卖了沇明的听南,“师兄还没醒么?”

门外小厮道:“尚未转醒,但今日郎君似乎不太舒服,先前小人进去喂药之时,郎君一直在出汗。”

“我进去看看。”听南推门而入,用手探了探松云的脉,“这还有三五日沇明就快要处斩了,还是暂时别让他醒了。你随我来换,给他换一剂药。”说罢,她便带着小厮快步离开了房间。

门外脚步声渐远,躺在塌上的松云面色开始急剧地变化,先是苍白,接着变得潮红,再后来变得青紫,如是往复了三四回。半刻之后,他猛然睁开了眼。

那小厮是在一个时辰后回来的,手上抬了一只托盘,上面放了一碗汤药,一只小巧的漆盒,并一只小药瓶。他按照听南的吩咐打开漆盒,从中舀出一小勺粉末倒入汤药中,然后抬起药碗准备给松云喂药。

他试了好几次都喂不进去,汤药顺着松云的嘴角往两侧流出来。小厮没办法,只得先搁了药碗,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道:“郎君得罪了。”然后便抬手去掐他的两颊,企图把药灌进去。

然而就在小厮手指碰到松云的脸颊的那一瞬,浑身传来一阵刺痛,瞬间便瘫倒在了地上,皮肉以极快的速度萎缩下去。

松云缓缓睁眼,费力地坐了起来,闭目调息。

大约五六个时辰后,听南去而复返,甫一推开门便见到只剩一层人皮的小厮和榻上阖目盘膝而坐的松云,不免吃惊,“师、师兄,你、你醒了?”

松云缓缓睁开眼,眼睛里没甚波澜,用下巴指了指滚落地上的瓷瓶,虚弱道:“阿南,药瓶掉了,劳烦你帮我捡一下。”

听南愣了一下,没太反应过来。她原本以为松云若是醒来定会勃然大怒,却未料到对方这样冷静,连一句责难都没有。

松云看她愣着,似乎累得很,轻声唤她:“阿南,阿南,”待听南回神,才费力一笑道:“劳你,把药给我。”

听南这二十日来都只看到松云半死不活地躺着,此时乍见他笑,不禁鼻头一酸,忙俯身拾起,一旁的小瓷瓶,从里面抖出一粒药丸,抬手就准备直接喂给松云。

松云却撑着身子往后退,避了开去,“别,”他用眼神示意躺在地上只剩下人皮的小厮,“别碰我,我控制不了。”

听南原本就半锁在眼里的泪珠,就这松云这一退,断了线似的下滑,她把药丸装回瓶里,搁在榻上,一边抬手抹泪一边道:“不碍事,师兄不碍事,你醒了就好。”

松云伸手拿了小瓷瓶,手抖着倒出了药,正准备往嘴里送,却听听南突然开口叫他:“师兄!”

松云抬头,只见听南踟蹰道:“那个……你既醒了,这个药便该换了,我去替你换一剂……”

松云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把药收了起来,放回瓶子里,复又搁在了先前的位置。

听南拿了药匆匆出门,不过一刻钟左右,便又匆匆赶了回来。

松云用了药,又调息了好几回,面色稍稍恢复了一些,但看上去依然还是极度虚弱,他喘着气问听南:“我睡了几日?”

听南从进门开始,就垂着手立在离松云床榻两步开外的地方,不敢进也不敢退,仿佛榻上这个虚弱的男子随时会有雷霆之怒。此时听松云问话,听南犹豫了片刻,才嗫嚅着道:“……二十余日了。”

松云挑了挑眉,笑了起来,“阿南,你真是本事不小。”

听南看他面色,只觉得平静得太过了些,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像极了是从前未出师之前,自己闯了祸被师兄发现,还帮她背锅时戏谑的语气。

她还来不及细想往昔如何,便听松云问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了?”

听南垂着头,不肯说话。

松云等了一会,见她没甚反应,神色恹恹道:“你说吧,我不怪你。况且,你的药我也吃了,现在困乏得紧,你还怕我跑出去?”

听南猛地抬头,“师兄,你……”

今日之情状,大抵实在出乎了她的意料,松云既知她在药里又动了手脚,却还毫不犹豫地吃了,没有一丝责怪她的意思。

听南曾听带他回来的人说,二十多日前,松云带着人在秦岭白桑关设伏,无意间听闻沇明行踪被泄露给了追兵,大怒之下对自己人痛下杀手,几乎杀红了眼。幸亏是当时听南提前给他和沇明的熏香里用了药,药效发作才拦住了他,没让他自己也跑回四渎送死。

听南早料到当日松云定然怒火中烧,也是有意避开他的火气,才独自带着沇明往北。在这二十余日中,听南既盼着松云醒来,又怕松云醒来:自己这么坑了师兄一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会原谅自己。

此时,松云却平静如斯,仿佛二十天前那个人只是错觉。听南反倒不安起来。

松云说话似乎十分费力,他望着听南的眼神却带着还带着一点所剩不多的光,“行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同他也算相知一场……”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化成一声含在口中舍不得吐露的叹息。

听南看他目光殷切,始终还是不忍,叹道:“师兄又何必多问呢?既然被带回四渎,只怕他也再没别的退路了。”

松云声音平了波澜,“还有几日?”

听南垂目,据实相告:“四日。”

松云提了提嘴角,轻笑了一声,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的目光不知聚焦于何处,像是穿透这个巨大的岩洞,看到了很远的远方。片刻后,他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听南,眼里带了些泪光,然后轻拍了拍床榻,开口道:“阿南,你过来……”

听南看他神色哀戚,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叹着气走到松云身旁坐下。

松云没什么征兆地突然抬手,一把将听南揽在怀里。他用尽全力地抱着,微微颤栗。

听南浑身一僵,只觉得一滴眼泪滑落在自己脖颈处。片刻后,松云声带哽咽:“阿南,带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说完,松云像是失了全身力气一般松了手,歪斜着滑在听南怀里,闭了闭眼道:“我也就这么一个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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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二,听南带着松云从斩龙台折返。

这几日里,松云虽还是看着神伤,但神色已不似才醒过来那样绝望,和听南说话偶尔也带上一点温热,就像是对那个人一般。

在马车内,松云揣着前一日从沇明尸身上换下来的龙珠,捂在胸口,一时半刻也不肯松手,直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也还宝贝似的攥着。

听南擦了擦他额角的汗,和眼角渗出的一点泪,又轻唤了松云两声,见他睡得熟,便附身下去,轻吻了松云的嘴角。

不料松云猛然睁眼,原本无神的目光,闪出一点颜色,也没给听南反应的时间,便抬手拥住了偷吻他的小师妹,然后安抚似的用耳侧蹭了蹭听南的脸。

听南脸颊蓦地烧了起来,“师、师兄……”

松云的声音缠绵又细密地钻入她的耳朵,“阿南,别说话。”

听南既惊喜又忐忑地将手抬起来,试探着攀上松云的肩。她自才入师门时便倾心于这个素来冷厉的师兄,平生头一桩夙愿,便是有朝一日能与师兄比肩而立。不料五百年前师兄出门办了一趟差事,与他比肩的就已有了一个沇明。

当年松云对师尊和君上说,他与沇明不过是逢场作戏,沇明是性情中人,有了这层牵绊,更好控制他。然而只有听南知道,松云虽从未对不住君上和师门,但他对沇明,早已假戏真做。

听南不甘心,一路跟着松云,见过二人两心知,也见过二人互嫌猜,她恼自己不争气,也怨师兄从未回头看过她一眼,更觉沇明面目可憎。

此时,她断没料到,往日傲睨的师兄,此时竟脆弱如斯,卸下了一身的铠甲,露出了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松云身上的温热透过两人的衣料传过来,一丝不漏地包裹住听南的神智,松云用力地把人紧了紧,片刻后微微偏头,对着听南的耳蜗轻声道:“此后,我只有你了。”

那又轻又飘的字句,像是人间的麻沸散,一寸一寸地烧过听南的神智。

听南有一瞬间想抱歉,“师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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